李和年离开后,赵平原小心问道:“红党这个电台是不是和夫人……要不要借机端掉……”
段延培不悦的打断道:“这事到此为止。”
“……是。”
须臾,段延培不知想起了什么,轻笑摇头,“红党对她并不信任,只拿她当个吉祥物,既不让她触碰核心机密,也不让她出外勤。”
赵平原面上没什么波动,心里疯狂吐槽: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一个助理,整日鞍前马后,恨不得把人二十四小时围起来,地下党又不是傻,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
“那个大桦贸易,摸准了吗?”这是一早就撒下去的网,算算时间,到火候了。
赵平原答道:“经长期监测,已基本确定大桦贸易公司就是红匪在上海的窝点之一,长期为红匪提供粮食、药品、军火等物资,算上大桦,咱们手上现在掌握五个红色资本家。”
段延培沉思片刻,言简意赅:“不用再等,连同丰茂、福祥一并端了。”
“剩下那两家......?”赵平原纳闷的想,心慈手软可不像站长的作风。
段延培端起茶杯,戳饮一口,道:“凡事都要留有余地,别把人给逼急了,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属下明白。”赵平原心里舒服了,站长虽有摆烂之嫌,但只选择性的摆烂。
段延培放下茶杯,转头看向身后那把旋转皮椅,窗外透出来的光影打在优越的轮廓上,逆光中,看不清他眼眸里蕴藏的东西。
须臾,转过身,眉眼舒展,一扫方才的沉郁,眼神平淡无波,雷厉风行道:“单刀直入,把人摁死,两头堵严,不要留有上诉金陵的缝隙。一应财物,哪些登册哪些入库,你自行决定。”
赵平原刚要点头应下,就听他又毫不含糊的追加了一句: “记住,只抓不审,要活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脉网错综复杂,审多了,容易沾染麻烦。
“是。”赵平原断然点头。
对嘛!这才是他熟悉的段延培,说话做事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也从不彷徨从不迷惘从不出错。
端掉三家公司,去金陵走动走动,打点打点,站长的屁股就能再往上升一升。
党国亡就让它亡去嘛,他们照旧做事,不耽误升官发财,大难临头,正如站长所言,地球是圆的,插上翅膀哪里都能飞。
不过,他想起暴露的两组电台,急吼吼的问:“潜影和舵手怎么办,要不要让他们撤回来?”
“你急什么?”段延培淡淡的瞥他一眼:“替死鬼,一早就准备好了。”
赵平原彻底放心了,拍手称快道:“还是站长高明。”
他既感慨又不屑的说: “毛局长的能力,比之戴局长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年戴局长辛辛苦苦安插进去那么多小组,不到一年,全折在他手里,弄不来情报,打仗?打个屁!”
段延培喝茶不语,他对毛善无感,不予评价。
“……郑局长心思全在二厅,毛局长野心够大能力不足,倘若戴局长还在,军统局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毛局长上位,弟兄们这辈子算升到头了……”赵平原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下属忠心,废话却多,段延培喝着茶,漫不经心的听着,脑中浮现一抹倩影,想着她在做什么,几日不见,光是想想,平静的心就躁动起来。
以极快的速度布置完行动任务,上海站全站戒严,所有人不能回家,只有站长例外。
段延培进门第一件事,照例先问夫人在哪。
吴妈指了指二楼的书房:“夫人在里面待了快两个钟头。”
“好,知道了。”为什么待在里面快两个钟头还没出来,段延培心知肚明。
贴心的没去打扰,沐浴吃饭,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人还没出来。
段延培等不了了,抬脚朝书房走去。
密室门大敞,悄声走进去,看见他的女孩穿着一件浅粉色真丝吊带睡衣裙,蹲在地上看着什么,喉间发出细微的抽噎着。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突然的出声,吓得陈嘉一激灵,连忙站起转身,慌慌张张的把信纸藏在身后。
一身粉红衬的她肤白如雪,垂感极好的睡衣勾勒出曼妙身姿,细细的腰鼓鼓的胸。
她这副样子,段延培哪里还挪得开眼睛,勾得他欲火翻涌,一呼一吸都灼热起来。
直白的眼神看的她无所适从,早知道,就把睡衣外套穿上了。
“新买的睡衣?”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陈嘉抬起头嗯了一声。
一扬脸,叫他看清了满脸的泪痕,顿时心疼不已,忙问道:“怎么哭了?”
“你走路为什么都没声音的?”陈嘉耳力极好,就算心思都在情书上,也不会半点听不到,“你是不是都不喘气,好几次都没听到你的呼吸声。”
段延培扫了一眼被打开的匣子,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哭了,心里涌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是在为他哭吗?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他不敢相信。
“别哭,乖乖,都是些穷极无聊的无病呻吟。”不去管散落一地情书,走过去,抱住她,一如他想的那般香香软软。
相拥着走出密室,机关滑动,书房恢复原样。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走路没声?”
“你想要的不在这儿。”
二人坐在沙发上,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先问的。”陈嘉抽起纸巾,擤了擤鼻涕。
“说来话长。”
“那你慢慢说。”
段延培温柔的擦拭她脸上的泪痕,道:“小时候练过内功,有点内力。”
“伯父伯母都是文人,你怎么会自小习武?”陈嘉纳闷的问,心念电转间,眼神一亮,手舞足蹈的展开幻想,“莫非有大师见你骨骼清奇,乃纯阳之圣体,死皮赖脸的求着你认师,非要把奇功绝学传给你?”
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段延培把人抱在怀里,使劲儿啄了几口,手覆在大桃子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娓娓道来。
“段家祖上原是亲军都尉,洪武年间裁撤后设立锦衣卫,自此,世代皆是锦衣卫籍,明亡后,举族迁入岱山,直到雍正年间,才下山入世,代代相传,传下一些武学。”
陈嘉浑身瘫软着眨着眼看他,顿觉神奇,眼睛来回的在他脸上巡视,惊呼道:“怪不得你在军统混的如鱼得水,敢情家学渊源。”
中统和军统两大情报组织被人戏称为国府的东厂和锦衣卫,段延培加入军统,这不叫误入歧途,叫重操旧业。
被她调侃,段延培笑笑不说话,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