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呢?”段延培回家第一件事,照例先询问陈嘉在哪。
“夫人在玻璃房玩棋子。”吴妈指了指二楼外阳台。
段延培抬脚便要去寻,吴妈不放心的追上来,小声道:“先生,我观夫人脸色不太好,你千万陪着小心,别跟她吵。”
段延培一顿,微微颔首:“好,知道了。”
他的心情也不大好,可以说是醋海翻波,推掉应酬回家,就是想快点见到她,抱着她,洗去一身的醋味。
围棋,他也会,什么棋都会,就是没时间陪她。
内战打响,上海作为情报中心,全站上下,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天天睡办公室。
他还兼着稽查处的差,一天回家两次,都是硬挤时间出来。
“怎么想起来玩棋子了?”段延培推开玻璃门,扫了一眼棋盘,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闲着无聊。”陈嘉瓮声瓮气的说。
段延培坐过来,端详她的神色,蔫蔫的,确实不太高兴,便暗暗揣度起来。
“墨玉和羊脂白玉做成的棋子,日本的榧木棋盘,手感真不错,哪里买的?”陈嘉捏起两颗棋子在手里把玩。
“别人送的。”段延培小心的回答着。
从他进来到现在,她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嗯,真好。”陈嘉给予肯定,似笑非笑的说:“人才到哪儿都会发亮,送礼的都扎堆,不仅送物,还送人呢。”
说完,她抿着唇,冷如霜雪,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段延培不知道她生的哪门子的气,恂恂的问:“乖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一阵沉默。
陈嘉抱膝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色,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不睬。
这种冷冰冰的态度,比杀了段延培,还要让他难受。
“你到底怎么了,谁怎么着你了,是不是我?”他攥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我招你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行吗?”
“别碰我!”陈嘉抽回自己的手,平静而冷漠的说:“我嫌你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酸溜溜一整天了,就想折磨他。
“我脏?”段延培死死地盯着她看,眼底腥红一片,抓着沙发靠背的手用力收紧,骨节被撑得发白。
“谁干净,和你下棋的那个小白脸?”阴冷的气息在陈嘉耳畔炸开。
她怒气更甚:“你整天找人跟着我,窥探我的行踪,有意思吗?我很烦的你知不知道!”
不管怎么生气,她就是不回头,背对着他。
段延培深沉的眼神始终纠缠着她,充满了侵略性。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沉静道:“嘉嘉,我不能随时陪在你身边,有人保护,我才能安心。你就当他是空气,是骡子是马都好,别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不好?”
凑过去抱她,又抓起她的手打自己,这回打的是脸。
“滚开,别碰我,你走吧,我今晚就在这坐着,你的那张床,我看见就想吐。”
陈嘉发疯似的把他推开,段延培被她推倒在沙发的另一侧,乌黑的眼里全是狼狈和痛楚。
他早知道,她不会一直跟一个人见人恶的特务在一起。
不办仪式,不生孩子,都是为离开做打算,想要干干净净没有牵挂。
她做梦,他死都不会放手!
一个挺身扑过来,把她困在怀里,冰冷的手掰过她的脸,低头吻住。
带着醋意和占有欲的唇,狠狠的在她的唇上蹂躏,另一只手从衣摆探进去,大肆揉捏。
仿佛是一种倾泻,吻的急促,火热,力气十足。
当他毫不留情起来,陈嘉难以与之抗衡。
她只能被动承受的他的强势和“暴力”, 皮肤裸露在外,一股凉意渗入骨缝。
挣脱着扫向透明的玻璃墙,无助的喘息道:“不要在这里,求你,这里不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段延培一把抱起她,行走间,唇舌缠绕。
陈嘉躺在床上,又开始幻想他与别人的场景。
为了惩罚她的不专心,攻势疾速,又凶又狠又深。
陈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求饶。
段延培以为她不开心,是因为不爽处处有人跟着。哪里会想到今日受的冷落,概因一个他从未注意过的人。
直到,她累瘫在床,半睡半醒间,梦呓似的浅浅问了一句:“家里的佣人什么来头?”
段延培一怔,暗暗自责,是自己大意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却对家里的大小事一无所知。
一一说明几个佣人的来历,忽然福至心灵,柔声问道:“他们惹你生气了?”
“没有。”陈嘉说完转过身,摆好入睡的姿势,道:“我睡了,拜拜。”
其他人都还好,客客气气认真做事从不多话。
唯独阿香,说话夹枪带棒,还暗示她,和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这话,陈嘉不想说,跌份儿。
段延培凝视着她的神态,若有所思。
“夫人,这是新来的阿妙。”吃早餐时,吴妈引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到餐桌前,介绍给陈嘉认识。
陈嘉看了一眼怯生生的阿妙,没多想,点头示意表示知道了。
吴妈望着她,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道:“夫人,阿香老家有事,辞工不做了。”说是回老家,以先生的手腕,是死是活真不好说。
这倒是陈嘉没想到的,一晚上而已,人就走了,新人就来了?
效率真够快的。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妈带着阿妙退下,对夫人,心里多了几分敬意和惧怕。
夫人一个字没提,先生就难受的像被油煎被油炸一般,疾言厉色的跑来诘问她。
语气又急又燥,哪还有一点从前冷静自持的样子。
她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复述两人的对话。
还没等说完,先生愠怒的面容,便缓缓舒展,那双睿智冷漠的眼睛,染上略带傻气的笑意,嘴角上扬,神动色飞。
“原来是在吃醋……”
低声嘀咕了一句,屁颠颠的跑上楼,脚步轻盈,心绪飞扬,那叫一个高兴。
吴妈站在原地,啧啧两声,睿评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再体面的男人,一旦为情所困,也会变得微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