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保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煤烟味儿，细细一闻，又像是柴火味儿。
夏天的保定，炎热多雨，蚊虫滋生，尤其是一场暴雨过后，更是漫天乱飞。
朱公馆的仆人点燃艾草，从早熏到晚，后来，朱熊辉撵走了原配，讨了一个娇俏的二房，就不让烧艾草了。
她闻不惯这个味儿，可蚊虫不长眼，不会因为这里是警务厅厅长的府邸，就区别对待。
朱雄辉也不知是什么血型，爱招蚊子，便遣人从天津购来当下最时兴的灭蚊灯。
为了让灭蚊灯的气味变得好闻一些，会在四周喷洒花露水，或用薄荷叶来压制那股子灯烛味儿。
薄荷叶散发的清凉香气，比呛人的花露水还要好使，一到夏天，朱公馆就飘荡着植物的气息。
“朱太太，你们家老朱可真疼你，灭个蚊子，还叫你们玩出这么多花样。”
伪冀北公署财政厅刘主任的太太，手上胡拉着麻将，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正如她恰到好处的恭维一般。
“老一点的男人么，就这点好，知道疼人。”朱太太喜欢听戏，许是听多了，说话时，声音像婉转的黄鹂鸟。
朱太太二十岁出头，生的花团锦簇，脸上只单单描了描眉，双唇涂了艳红的口脂，娇嫩的皮肤紧紧绷在脸骨上，两坨自然的红晕挂在素白的脸颊上。
双手在桌上码着牌，一颗硕大无比的钻戒在大吊灯的照耀下，光华夺目。
不过，这张麻将桌上的四个人，除了陈嘉双手光秃秃的，其他三位太太人手一只。
刘太太神秘的靠近朱太太，悄声问：“你们家老朱，还行不行？”
朱太太眼神闪动，错开与她的对视。
朱雄辉五十多了，保养得宜，不见老态，支棱嘛，倒是能支起来，只是过程马马虎虎。
这会子刘太太故意问起，她是不敢在外面揭自家男人短的，她是后娶的，虽说办了婚礼，但没登记，也没孩子。
前头那位才是正儿八经的朱太太，给朱家添了一双儿女，只不过人老珠黄，被撵回了乡下老家。
没孩子就没底气，她做梦都想生孩子，但四五年了，肚子总是鼓不起来。
她怀疑是朱雄辉年纪大了，没那功能了。
“我倒盼着他不行，省得天天折腾我。”朱太太轻晃腰肢，变换坐姿的同时胸前顿起波澜。
“哟，还是没生养过更招男人喜欢，像我们这些老妇女，孩子奶多了，胸都快垂到肚脐眼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齐太太瞥了一眼朱太太那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饱满胸部，半是挖苦半是羡慕的说。
齐太太丈夫是伪治安军副司令，说是副司令，其实是个挂名的，手下无兵，手上无权，但齐太太娘家厉害，她浑身肉弹弹的，也抖得厉害。
“齐太太真伟大，还亲自奶孩子，我都想好了，以后在乡下请几个奶娘，反正我是不喂的。”朱太太挺耸着腰身，坐在皮椅上，也能扭出S曲线。
她最大的本钱就是这副完美的胴体，她喜欢被审视，热衷过夏天，每天变着花样穿衣，好来凸显身材。
齐太太看她那副骚样，心中暗恨，她就知道这些狐媚子个个自私又不要脸。
“哎哟，你们跑题了。”刘太太没去理会两人的讥锋，很认真的说：“我们家老刘好像真不行了。”
“咳咳……”正巧转身从仆人手中接过水杯，正要喝水的陈嘉，猛地听到她关于床上那点事的牢骚话，差点呛到。
朱太太丢出一张二饼，顺势拍了拍陈嘉的后背，“慢点喝。”
她看向刘太太，哎哟一声：“刘太太，这话你当着我们三个已婚妇女说一说也就罢了，怎好当着陈小姐的面说，人家还未婚呢。”
刘太太不以为意的笑道：“这有什么，陈小姐和张副所长订了婚，早晚要知道的。”
她带着笑意的暧昧眼神投向陈嘉，故意叹了口气：“哎，张副所长年轻气盛，一看就很行，陈小姐至少还要二十年，才能体会我此刻的心境哦。”
张副所长就是张家栋，在朱雄辉的关照下，先是在警务厅挂职两个月，后转任皇军保定教习所副所长兼任第四监狱主任。
两人在朱雄辉的主持下，几个月前订了婚，此举一是为了取信日本人，二是可以让陈嘉打入官太太的圈子里。
陈嘉长得讨巧，一副乖顺的样子，在汉奸夫人和姨太太的圈子里左右逢源。
张家栋第四监狱主任的职衔，就是靠陈嘉搞来的。
刘太太谈兴大起，止不住的倒着满腹牢骚和苦水，这种话题，陈嘉是不好参与的，她只腼腆的赔着笑。
“不能吧！”朱太太满脸的不可相信，瞪着眼说：“刘主任才四十出头，比老朱年轻十多岁呢！”
刘主任是留过洋的，身形挺拔，气质儒雅，很有学识，朱太太还曾对他暗生过好感呢。
“是真的！”刘太太一脸便秘的强调：“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现在更是用都没法用了。”
她愤愤的丢出一张牌，道：“我本来还是怀疑，现在可以确信了，他肯定在外面胡搞了，不知被哪路的小妖精吸干了精血，各行各业的都有可能，他们这种男人，最不缺投怀送抱的。”
朱太太一噎，非常有理由怀疑刘太太是在内涵她。
刘太太激愤上头，话说出口，此刻也回过味来，当着一个撵走前辈，鸠占鹊巢的二房面前，不好说这种话。
“齐太太，你们家那位，你们两个，和谐吗？”刘太太挤眉弄眼的看向齐太太，把话题转移到她那里去。
官太太们聊的话题，和普通已婚妇女没什么两样，总爱聊一些男男女女那方面的事，荤素不忌，就连伪冀北政府李主席的床上事，也敢拿出来聊。
齐太太很有些出身，以前是不屑在场合上参与这种话题，但现在呢，孤单久了，聊一聊别有风味。
她得意洋洋的道：“我家男人啊，被我养的太好了，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肯罢休。我是没什么胃口的，毕竟都三个孩子的妈了。但是这种事，男人来了兴致，你们说，我们做人家太太的怎好拒绝，又不好催他快点，毕竟又不是妓女，你们说是吧？”
最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