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肩并肩行走着，一个整齐体面，一个灰不溜秋。
程永年小声嘀咕了句：“这个臭小子，居然想拱我家白菜，想的挺美。”
段延培不知道被人在背后蛐蛐了，拉着陈嘉上了一辆小轿车。
轿车司机是个生面孔，稳稳当当的开到了金沙大酒店，门童极有眼色的跑过来开车门。
段延培拉着陈嘉下车，从旋转门进入酒店，上电梯，进入一间包房。
“你不是在山城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长沙？”陈嘉心中纳闷极了。
段延培只是朝她笑笑，松开她的手，打电话叫了点餐服务。
放下电话后，转过身，牵着陈嘉，到沙发上坐下，盯着她道：“饿了吧，先吃饭。”
莫名其妙的把她带过来，又是在酒店包房，被人这样盯着，陈嘉汗毛竖起。
段延培说完这句话，就一个劲儿的盯着她，除此之外，再没说过一句话，房间里异常安静，
也对，他本就不爱说话，唐楠说他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但陈嘉受不了这种死寂的安静，更受不了他专注的目光。
拔高了声音问：“你到底想干嘛？”
“吃完饭再说。”段延培情绪稳定。
吃个大头鬼，陈嘉瞪他一眼，刚想起身离开，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了。
段延培站起来，揽住她，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先吃点饭好不好？”
食物香味浓郁，摆盘精美，陈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服务员摆好食物，拿出一瓶酒打开，熟练的倒入杯中。
陈嘉蹙眉：“吃个午饭还要喝酒吗？”
段延培一边帮她布菜，一边笑着说：“这酒是甜的，尝尝看，你可能会喜欢。”
陈嘉睨他一眼，她喜欢喝齁甜齁甜的颜色漂亮的酒，不喜欢喝辣辣的白酒。
这点小癖好，被他摸得清清楚楚。
瞥了一眼酒瓶上的洋文，再看一眼满桌的山珍海味，陈嘉撇撇嘴，都是一个学校毕业，怎么人家就混成这样，而她却混成那样。
“哎呦，老段啊，你小日子过得真不错，话说，你找我来，除了叙旧没别的？”
一杯甜酒下肚，陈嘉敞开了话匣子。
段延培笑着望向她，哄着她多吃，逗着她多说。
他最喜欢看她眉飞色舞谈天说地快活无忧的样子。
吃得差不多了，陈嘉按耐不住，直奔正题：“你到底找我干嘛？”
她一副你不说我就走的架势。
段延培放下刀叉，给她倒了一杯酒。
陈嘉挺喜欢甜酒的味道，举起杯子再次品尝，眼角余光扫向段延培。
只见他屏气敛息，一字一句地道：“你愿意跟我走么？”
“噗呲。”陈嘉呛到了，打翻了酒杯，湿了半截衣衫，段延培见状，赶忙起身帮她清理。
他这是换了一种方式表白么？
顾不上此刻的狼狈，陈嘉脱口而出：“走去哪？？？”
段延培：“先换了这身衣裳再说。”
他说完，打了个电话，紧接着，一个女服务员抱着干净衣物进来。
陈嘉在她的推动下，前往浴室清洗，换衣。
这是一件素净的水蓝色旗袍，摸起来很柔软，仔细一闻，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陈嘉换好衣服走出来，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屋内的服务员不知何时退去，只留她和段延培。
而后者坐在沙发上，正一瞬不瞬深深的凝望着她，那种眼神好像要把她吸进腹中一样。
陈嘉不由得低头打量自己的着装，这件旗袍既不修身，也不束腰，朴朴素素的，很正常啊。
哦，不对，可能是她的头发。
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有些失礼。
她伸出手，随便拨弄了两下湿发，现在没有吹风机，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嘉嘉，过来。”段延培拍了拍沙发的一侧。
“现在能说了吧，为什么让我跟你走。”陈嘉屁股还没碰到沙发，就腾空而起。
她被段延培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她惊呼一声：“你耍流氓啊？”
段延培望着她笑，笑的温柔，生动，格外犯规。
陈嘉屁股下面像生了钉子，怎么坐都别扭。
就在她耐心即将耗光之际，他终于不兜圈子了：“在金陵时，碰巧遇到了曾经教过我的老师，他是日本人，弃笔从戎后，为日本领事馆工作，让我过去帮他。”
陈嘉听懂了，点点头。
他颇有语言天赋，精通日文、英文、德文，法文也能拽一点。
在戴老板眼里他是人才，在日本人眼里也是可用之才。
被招揽一点都不奇怪。
段延培看着她洗的白白净净的脸，没忍住，上手掐了掐。
陈嘉往后一仰，躲开他的手，询问：“所以你要去敌占区潜伏？”
段延培点点头：“是一个长期潜伏任务。”
清亮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双眼含情。
“你跟我走，去山城，你会成为高级情报人员的家属，毛主任会为你提供住宅、安保、生活费，如果你想工作，他会在山城报社为你安排一份工作……”
低沉的声音透着期许和忐忑，还有淡淡的愁绪。
陈嘉一边思考一边问他：“你做长期任务，为什么不把我带去，而是把我放在大后方？这样，不也离得很远吗？”
段延培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英挺的眉眼一直盯着她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我做梦都想带你一起走。”
他从心底涌出一声长叹，清冷的声线透着缠绵的温柔，和迫不得已的无奈。
“龙潭虎穴之地，我又怎么舍得！”
上峰为他择选“工作太太”时，再三征求他的意见。
多少次，他想冲动的，自私的说出陈嘉的名字。
但，他不能。
潜伏者，皆身处万丈深渊，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后退一步，也不见得能保全自身。
“嘉嘉，干特工，比你想象的要危险，随时都会面临生命危险，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安稳一些，”
他顿了顿，又道：“我若牺牲，你便是烈士遗孀，军统会给你发放抚恤金，我也会给你留一笔钱，可以让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生活，无需……也不必为我守节。”
面面俱到，什么都为陈嘉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