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太后娘娘，今日皇上驾临凤仪宫，被小公主逗笑十七回，当场为公主赐名‘永嘉’，并一道为五皇子赐名‘睿’，俞宝林生子有功，特封为才人，还有杜宝林，有孕已满五个月，太医确其为男胎。”梦姑将最新探得的消息，细细禀告曲太后。
曲太后站在荣寿宫大殿中，出神的望向殿外，持续数日的雷霆暴雨因公主降临，戛然而止。
前朝坊间对此议论纷纷，皆认为小公主是个有福的，解了全城老百姓被水淹没的危机，也解了皇上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传言。
皇上岂会不喜欢这个小公主，只是，今日乃是崇德太子的忌辰，按照礼制旧俗，皇上应下旨三天内禁止宴饮娱乐以表哀悼。
可皇上没有提，礼部那群混账也全当不知道，前朝后宫，唯一还记得崇德太子的人便是他的亲娘——曲太后。
曲太后明白，这是皇上对她的敲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选择死心塌地的为曲家做事，就不要再妄想崇德太子的殊荣。
连忌辰都如此敷衍，更别说追封皇上，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曲太后脑中蓦的出现一个词汇：养虎为患。昔日跪地哀求她庇佑的晋王，长大了，长成了参天大树，就连曲家也不能完全与之抗衡。
“太后？”梦姑见曲太后迟迟没有回应，便上前一步，轻声唤了一声。
“嗯？”曲太后微微侧过头颅，看了梦姑一眼。
“俞才人和五皇子在皇上那里挂了号，还有杜宝林怀的是男胎，您看是否......？”
“区区宝林，七品官之女，就算让她生了皇子又如何？俞才人更加低微，一个无父无母的粗使宫女，就算五皇子得皇上喜爱，也改变不了其卑贱的出身，只要文武百官不是昏了头，没人会保举一个宫女之子。”曲太后自恃身份高贵，不屑对一个小角色动手。
“是，奴婢知晓。”梦姑恭敬道。
“继后那里如何？”
“回禀太后，继后已服下谈太医特制的回奶药，如无意外，永嘉公主将是继后唯一的孩子。”这事做的漂亮，天衣无缝，梦姑心里很是自得。
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手起刀落丝毫不带犹疑的太后，露出些许不忍的神情。
她的眼睛再一次投向殿外，心情如外头的阴天一般低沉。
“仙娥时常跟着晋王妃一道来宫里请安，这孩子小时候性子很是跳脱，调皮捣蛋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没想到也有当母亲的一天。”
太后话锋一转，猛然提起皇后的小时候，还提到了满宫的禁忌——晋王妃，梦姑不明其意，低下了头，不敢胡乱应和。
秋霜跟了太后一辈子，就跟太后肚子里的蛔虫没啥区别，她想了想道：“还是您心软，给徐氏一族留了皇室血脉。”
“哎......我也算对得起晋王妃了。”太后叹了口气，脑中浮现一个体态丰茂的身影。
她心里叹了一句，晋王妃生的着实美丽，杏腮桃脸，明眸如水，绿鬓如云。
晋王妃若还在世，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文婕妤。
先帝当年疯魔一般的痴迷文婕妤，可宫中的一后四妃皆是重臣之女，若是先帝把这份宠爱摆到明面上，文婕妤怕是会有一百种死法。
先帝把她护的很好，拉了一个又一个的挡箭牌，后宫就像一滩浑水，所有人都深陷其中，只有文婕妤清清白白的站在岸边，看着她们沉沦，野狗夺食一般的争抢。
一想到文婕妤楚楚可怜、浑然不知的懵懂模样，曲太后就恨得牙痒痒。
她们这些贵女，被先帝和文婕妤当猴一样玩耍，为了让文婕妤之子登基，先帝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先帝的如意算盘崩盘了，在那一场宫变中，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就算晋王如愿以偿的登基为帝，可失去心爱女人的滋味，想必也不好受吧。
幸亏晋王妃死了，死的好啊，不死，曲家又要被人当猴耍。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月橙没有福气，只当了五年皇后，就去了，皇后之位终归要有人坐上去，徐崇和徐仙娥兄妹俩是个懂事的，知进退，到底是有底蕴的人家，若是一直这般识趣，哀家也不会吝啬。”
“承恩公碌碌无为，若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上进心，也不会没落至此，这些世家子弟，太过轻易的得到一切，进食的吃相便要好看些。”秋霜顺着太后的话继续往下说。
太后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也不喜欢出身卑微的，她认为低贱的下等人，心中总是有一种野生的欲望，下等人的眼眸就像凶兽，总是趁你不注意就狠狠的咬你一口，下等人把贵女和世家子弟当作垫脚石，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想要青云直上。
在太后心中，文婕妤便是如此，她是披着人皮痴心妄想的野狐狸，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最终被欲望反噬。
太后和秋霜一言一语的聊了起来，挥了挥手命梦姑退下。
梦姑告退之前，看了一眼立在太后身旁的秋霜姑姑，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褒奖，她心里不忿，面上却装的很好。
梦姑和秋霜眼神交错，俱是微微一笑。
待梦姑退下后，秋霜扶着太后走到里间，她晓得这一日是先太子的忌辰，往年这个时候，太后思儿心切，吃不下睡不着，只能不停地追忆过往，絮絮叨叨的说起先太子小时候的事。
“皇上正值壮年，若是久久无子，就该起疑心了，这些个无权无势的嫔妃，生了也就生了，梦姑大惊小怪，行事鲁莽，一着不慎，岂不是授人以柄。”
“是呀，还是您看的长远，梦姑到底还是眼界浅了些。”今日太后没有追忆往昔，秋霜惊诧一瞬，立马恢复如常，接起太后的话往下说。
“奴婢恐梦姑做出僭越之事，想着，要不要敲打一二？”秋霜不喜梦姑看她的眼神，不动声色的上眼药。
太后凝神想了几瞬，而后摆了摆手：“罢了，梦姑也是一心为着曲家着想，她虽莽撞了些，分寸还是有的。”
梦姑的母亲，是从小伴随太后一道长大的苗侍女，苗氏对太后忠心耿耿，梦姑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后将曲家在宫中的眼线、暗桩悉数交于她管理，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