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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遥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内室。
他拧干湿毛巾，轻轻为她擦拭眉眼、脸颊、直到每一根手指。
动作极轻，仿佛在对待一件最易碎的瓷器一般，眼中的疼惜几乎要凝成实质。
“初一，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煞星，”他在她耳畔低语，“在我眼里，你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是那人身居帝位，却无仁君之德，荒淫暴虐——堪比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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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太子齐天珩听闻凤倾城在“半日闲”门外遭遇刺、身边多人伤亡的消息时，手中的狼毫笔“啪”的应声而断。
眼中翻涌的暴怒与狠厉，连门外值守的护卫都能清晰感知到。
“来人，备车！即刻去‘半日闲’！”他声音低沉，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这才刚踏出东宫大门，竟就遭此毒手！
可见那人，是多么想要她死。
侍卫刚要应声而去，却又被齐天珩喝住。
他猛然攥紧双拳，他不能去。
如今京城上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东宫与她，他身为太子，与皇帝父子二人争夺一个女人，让她本就蒙上了一个“红颜祸水”的污名。
此刻他若冲动前往，不仅帮不了她，反而会将她推向更危险的风口浪尖。
若谢知遥此时也在“半日闲”，更会被那些藏在暗处之人当作把柄。将来“祸乱朝纲”的罪名便会毫不留情地被扣在她头上。
他必须要冷静。
“去传刘侍卫！”
不多时，刘晨曦来到书房，垂首听令。
“晨曦，你即刻带领十名顶尖暗卫前往‘半日闲’，暗中保护她。待她一出茶楼，立即护她回东宫。”齐天珩仔细吩咐。
刘晨曦领命而去。
“来人。”
侍卫再次入内。
“传姚正、秦树来见。”他必须尽早周密布局，否则对方只会当他是废物，行事怕是更加猖獗。
……
夜色渐深，凤倾城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见谢知遥静坐床边，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在彼此眼中涌动。却都未宣之于口。
凤倾城微微一笑：“还没走？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免得叫家人担心。”
“我今晚陪你。无妨，我已让知行回府传话。”谢知遥摇头，此刻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守在她身边。
凤倾城轻轻点头，算是默许。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陈素素推门而入，走到床边，望着床上的人，眼中雾气氤氲，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外面都安排妥当了？”凤倾城轻声问。
“差不多了，”陈素素答道，“赵二在门外候着，你可要见他？”
凤倾城点头：“让他进来吧。”
赵二进屋前，用力抹了把脸。
他赶回“半日闲”，看见魏新惨死的模样，当场便痛哭失声。
他与魏新几乎同时来到姑娘身边，同吃同住，情同手足。
如今兄弟被乱箭射成筛子，他心中之痛——痛彻肺腑，恨不能将仇人剥皮抽筋。
“姑娘。”赵二强抑悲伤，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的痛苦。
“赵二，我要交代你办的事，想必你已清楚。这次押镖，你带上魏七他们几个，别再让他们回京了。”
她转向陈素素：“素素，帮我把那只楠木匣子取来。”
谢知遥见她欲起身，立即上前搀扶，又在她背后垫了个靠枕。
“这里面是安阳所有的田地地契，让魏七他们留在那边替我打理。再过几个月便该收成，今年所有收成，一粒不卖。你联系苏朔，用来笼络民心——修桥铺路、兴办学堂，凡是利民之事，皆可为之。”
“若有食不果腹之人，可招揽至我魏家做事，我们包食宿，另还发工钱。孤儿之中，凡根骨端正者皆可收留，读书学艺，皆由他们选择。具体事宜，你们视情况而定。你转告魏七，我要他在五年之内，让魏家在中州一带家喻户晓，善名远扬。”
陈素素与谢知遥静立一旁，始终未发一言，但望向凤倾城的眼中却满是敬佩与心疼。
她从不让自己沉溺于悲伤太久，即便身处泥沼绝境，仍会奋力为身后之人铺就一条生路——这就是她。
赵二接过那沉甸甸的楠木匣子，指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喉结滚动半晌，只挤出一句：“姑娘放心，赵二定将此事办妥。安阳那边，绝不会出半分差错！”
凤倾城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如夜风：“告诉魏七，中州将来就是我们的根基，务必要妥善经营。他们绝不可回京……倘若有一天京城容不下我们，中州便是我等的退路。”
赵二郑重应下，转身时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回头：“姑娘……魏新兄弟，我想送他最后一程。眼下城门已闭，怕是出不了城。今晚我就留在这儿，再陪陪他。天一亮，我们立即出发。”
凤倾城眼睫轻颤，未有言语，只轻轻点头。
谢知遥默默将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度熨贴着她冰凉的肌肤。
待赵二离去，陈素素低声道：“乔非已将钱掌柜送回府了。钱夫人接过那盒桂花酥时，当场哭晕倒在钱掌柜的棺木旁……”
话未听完，凤倾城眼中掠过一丝痛色。
“谢知遥，能否请你帮我几个忙？”凤倾城望向这个始终未曾松开她手的男子，轻声问道。
“你说。”他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手指。
不明白怎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她的手还是这样凉。
“我这儿有几处店铺，以我现在的处境，不便亲自出面打理，能否托你帮我打理一段时间。”凤倾城拿出另几份契书——那是之前太子为了还债给她的产业。
一直未得空前去查看，而依目前情势来看，也不知何时才能自由出行。
“好。”谢知遥应下。
“多谢。若将来……真有个什么万一，这些产业就请你替我折现，分给我身边这些人。”
“倾城……”陈素素没待她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别胡说，什么万一不万一的，你一定会平安无事。”
凤倾城笑着牵过她的手，“我自然会平安无事。晓婉和魏新的仇都还未报，我怎会不好好活着？放心吧。”
谢知遥在暗中攥紧拳头，齿关咬得咯咯作响。
“靖安，”凤倾城再度望向他，目光静如秋水，“接下来我会长居东宫。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我当真遭遇不测，你能否代我看顾念亲一二？”
谢知遥凝视着她平静的眼神，心头阵阵抽痛。
他想说“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可嘉宁帝的疯狂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不想许下空头承诺，若到时候无力实现，只会让她又一次失望。
“好。”
“靖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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