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铸道：第六十八章 神墟藏佛殒，霜魄醒残情
“噗通！”
冰冷的溪水瞬间包裹全身，刺骨寒意混合着精纯的水系灵气涌入肺腑。林昊抱着冰魄冰冷的身躯，如同两枚沉入深潭的陨石，重重砸落在溪流底部松软的青灰色灵砂之中。巨大的冲击力挤压着胸腹，令他眼前阵阵发黑。溪水被下落的巨力排开，又在下一刻咆哮着合拢，乳白色的水流裹挟着破碎的星纹草叶与泥土碎屑，在眼前疯狂旋转。
后背的蚀神寒毒如同亿万淬毒冰针在骨缝间啃噬，每一次心跳都扯动道胎深处撕裂般的悸痛。混沌原点黯淡如顽石，五色道纹明灭欲熄。劫雷的低哑嘶鸣、黑煞贪婪的隐痛、冰魄本源被侵染的森寒，所有感知都沉在冰冷刺骨的虚脱中。
唯有怀中。
冰魄冰冷的身躯紧贴着胸膛，隔着破碎的玄墨骨甲，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搏动传来。那是神源核心复苏的律动，混着冰魄特有的寒意，却也…奇异地不再如万载玄冰般遥远。林昊箍紧她的臂弯下意识又收了一分，残破骨甲的裂口边缘抵着她肩胛破碎的神纹长裙。
“放手。”声音响起，清冷依旧，却少了那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字字清晰如冰珠坠玉盘。语气并非命令，而是平淡的陈述。
林昊猛地惊醒，紫金竖瞳骤缩，手臂触电般松开。
无声水流拂过，冰魄的身躯悬浮而起，足尖点在灵砂之上，离地三寸。幽暗的溪底，碎乱的水流漩涡在她身周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形成一片相对澄澈的水域。墨染长发在乳白的水流中缓缓铺散，流淌着微弱的星河流光。眉心那道莲印已然弥合如初，不再有灰黑焦痕的狰狞，而是一种深邃内敛、流淌着混沌星璇纹路的冰蓝神纹，光泽温润，神威凛然而沉凝。
她微微低头。冰钻般纯粹的眸子，穿透摇曳的水草与细碎的星光，落在林昊身上。那目光不再是空无一物的漠然，却也不含惊诧或愤怒，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发生了预期之外变化的器物。视线扫过他后背惨绿蔓延的蚀神之毒，玄墨骨甲上蛛网般的裂痕，最后定格在他布满疲色与血迹的脸上。
林昊狼狈地稳住身形，玄墨骨甲在溪水冲刷下发出细微的呻吟。道胎枯竭，骨甲龟裂，后背蚀骨剧痛不断冲击着残余的意识，他只能强行拄着溪底的灵砂半跪着，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如同濒死的困兽，紫金竖瞳隔着翻涌的水幕，毫不避让地迎向她的注视。
水波扭曲了彼此的距离。她的神颜近在咫尺，眉峰纤细如远山初雪，鼻梁挺直，唇线抿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线，却带着一种难以撼动的疏离。那曾因痛楚紧蹙的眉心已然舒展，只余神性冰层般绝对的平静。唯有在流水的晃动间，林昊似乎瞥见，在那冰钻瞳孔的深处，极其微小地掠过一丝…类似困惑的光。如同冻湖深处被投入了一颗微尘。
沉默在幽暗的溪底蔓延。只有水流的呜咽、远处灵砂随波滚动的沙沙声。灵气的光点在水草间沉浮，照亮了悬浮的微尘，也照亮两人之间那道无言而冰冷的天堑。守护的烙印早已化作镇压毒伤的尘埃，残留指尖的似乎只有陌生。
这短暂的死寂被一声低沉悠远的撞击声打破。
咚——
如同梵钟轻吟，又似大地脉动，自溪流深处的黑暗尽头传来，撞击在神识深处，带着一种抚平心神、却又隐含不祥的寂意。
冰魄眸光微动，神念如无形丝线探向黑暗深处，旋即收回。“此域空间已稳固。出路在彼端。”声音依旧清泠，言毕，纤影翩然转身，足下涟漪不生，径直朝那钟声来源掠去，流云般消失在水草摇曳的黑暗深处。水流自动为她分开道路，又在身后无声合拢，只留下冰冷的轨迹。
毫不犹豫，毫无留恋。
林昊深吸一口冰冷的溪水，蚀毒牵扯的剧痛让他牙关紧咬。他艰难地撑着灵砂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着涉水前行，步履带起的浑浊泥浪在他身后慢慢扩散。溪流在前方汇入一条更幽暗的水道，水道两侧，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天青玉岩壁逐渐收拢。乳白色的蕴灵溪水在此变得黯淡，水中的灵气光点几近消失，水流也凝滞冰冷如墨。
冰魄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如同黑暗水底唯一的光源，又遥远得仿佛隔着星河。
水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某种沉水佛玉构成的天然溶洞！
洞壁并非光滑，而是遍布着形态各异的天然佛像浮雕！佛像或跏趺坐禅，或持印怒目，或拈花浅笑，皆由整块沉水玉直接雕成，玉质呈现出一种沉郁内敛的青灰色，毫无灵光，反而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心神压抑的哀伤死气。所有佛像的面部都被一层暗红色的污秽结晶覆盖，如同凝固的淤血泪痕，散发出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佛殒怨气，无声地流淌，污染着洞壁。洞窟顶部倒垂下的不再是钟乳石，而是一根根漆黑如墨、散发浓郁血腥味的万载血髓石笋！石笋尖端不断滴落粘稠如沥青的暗红色液体，落入下方幽绿的池水中，发出“滴答…滴答…”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
血髓石笋之下，便是一片广阔幽深的死水潭。潭水并非蕴灵溪的乳白，而是一种凝固的、近乎粘稠的墨绿，表面漂浮着一层滑腻的油光，散发着浓郁的腥气与腐朽气息——血煞阴潭！怨念沉积万年，乃邪修炼化血魄、滋养秽器的绝凶之地！
然而，就在这片阴秽与死寂的中心！
一点柔和的鎏金佛光如同黑暗中点燃的莲灯，静静悬浮在血潭中心！
佛光源自三样漂浮于潭面之上的奇异之物：
一截通体洁白、温润如玉、长约尺许、无根悬浮于潭水之上的菩提妙树心，枝叶虽枯，却流淌着宁心镇魂的不灭禅意。
一枚拳头大小、色泽枯黄、表面布满细密玄奥梵文的古佛舍利子，散发着清净无垢的轮回之息。
一盏仅有三寸高、通体由不知名灰玉雕琢、灯芯跳跃着一簇微弱豆大金焰的燃灯古佛盏！
三物彼此呼应，佛光相连，硬生生在血煞阴潭中心撑开一片直径丈许的净土莲域，金霞流转，将所有怨气秽念隔绝在外！莲域中央的水面上，竟然还零星生长着几株通体剔透如紫水晶、叶片呈星辰状、散发出纯净佛蕴的紫星蕴神莲！莲花摇曳，将佛光净土映照得愈发神圣！
三宝金刚菩提界！佛门传说中的护道清域！
死中藏生！极秽孕极净！
冰魄悬停在血潭边缘，足尖轻点污浊水面，却片缕不沾。幽暗的佛窟死潭、尸玉血笋、腥气怨海，皆成了她的背景。墨发在森然微风中流淌星芒，残破的神纹长裙在血煞秽气的侵染下隐隐辉光流溢。那双冰钻神眸略过令人作呕的血腥孽潭，径直锁定了阴森洞窟深处，一面布满裂痕、半没于污水的巨大沉水玉碑。
碑体斑驳，表面被厚厚的暗红色血苔覆盖。冰魄指尖微抬，无声水流掀起微澜，轻柔拂过碑面。血苔剥落，露出下方刀劈斧凿的蚀骨佛文，文字已磨损大半，残存的字体结构奇古，如同扭曲盘结的虬根枯藤。她视线停留在碑体中部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上——那裂痕边缘光滑如镜，并非岁月侵蚀，倒像是被某种沛然巨力生生劈开！裂痕深处，隐约透出一丝极其黯淡、却精纯得令人心悸的龙象源息！浩瀚、刚猛、至阳至纯！如同被囚锁于此的远古神象！
“葬佛岭…八臂龙象尊…” 冰魄无声低语，残存的佛文信息与那道霸绝裂痕中残留的龙象真意在她神念中交汇拼凑。这并非善地。此域早已佛道寂灭，只余沉沦怨孽。但那道裂痕深处的龙象源息却异常精粹，如同封存万载的神血，只待一个契机破封而出。
就在这时！
哗啦——！！！
一道狼狈身影破开粘稠的潭水，重重砸落在血潭边缘坚硬的沉水玉地面上，正是勉强追上来的林昊！他单膝跪地，哇地喷出一大口暗含惨绿荧光的污血，玄墨骨甲后背裂口处绿光大盛，蚀神之毒疯狂蔓延，如跗骨之蛆。剧烈的咳嗽扯动着道胎撕裂般剧痛，混沌原点如风中残烛。
这动静在死寂的佛窟中格外刺耳！
冰魄缓缓侧身，冰魄神眸再次落在林昊身上，依旧是审视的目光。这蝼蚁的气息衰弱如累卵，道胎几近崩溃，更身中元婴级的蚀神剧毒，若无意外，迟早化为这血煞阴潭中一缕新的怨魄。他的生死，本与她无关。
可就在这审视的刹那——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紫金流纹缠绕的刚猛神光，毫无征兆地撕裂溶洞入口处翻滚的污浊血雾，如金蟒探首，瞬间罩定瘫跪在地的林昊！神光并未攻击，而是如同无形巨手般向内一抓！
林昊猝不及防，残破身躯被这股沛然巨力凌空摄起！
“善哉！佛魔本一体，道缘天成！”一道洪亮如黄钟大吕、却难掩贪婪之意的声音轰然炸响！
溶洞入口血雾翻卷，一名身披紫绛龙象纹袈裟、身材雄壮如铁塔的虬髯巨汉龙行虎步踏入！此人头如笆斗，面膛赤红，眉骨高耸如金刚怒目，一双巨掌如同覆盖着赤铜蒲扇，筋肉虬结处隐约可见紫金符文流动！气息如山似岳，赫然是位元婴中期的体修巨擘！他并非佛修，那袈裟上龙象纠缠，带着蛮横野性，正是千劫龙象殿标志！
他腰间悬挂一物，非铃非佩，而是一截通体暗沉、布满龙鳞纹路的龙骨鞭，鞭头嵌着一枚血淋淋的竖瞳状魔玉。最刺目的是他袈裟之下护心甲侧，一道被反复摩擦、光滑如镜的血色飞剑烙印清晰可见——血剑盟凶徒的标记！正是龙象上人！玄冰宫附庸势力中的煞星！
龙象上人巨掌虚握，紫金龙象神光禁锢着悬在半空的林昊，目光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血潭中心那片金光熠熠的“三宝金刚菩提界”！尤其是那簇跳跃的燃灯古佛金焰！
“上古金刚菩提界！燃灯古佛的神意余烬！天助我也！”他声震佛窟，贪婪几乎化为实质，“有此佛焰炼髓，本尊的《大日龙象镇狱诀》当可大成！这缕精纯的龙象源息（看向裂痕深处）更是意外之喜！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瞥了一眼如破布袋般悬浮在神光中的林昊，狞笑道：“玄冰宫那些小崽子追索尔等的气息，终是被我抢先一步！这身硬骨头倒是结实，竟还能在此秽地存活！正好做老夫炼化佛火、引动源息的开炉祭品！” 话音未落，巨掌紫光更盛，就要将林昊甩进血煞阴潭！
林昊悬于紫金神光中，蚀骨剧痛与束缚压力碾磨着最后的神智。紫金竖瞳因绝望与暴怒而充血，混沌原点疯狂搏动，深紫劫雷在骨甲下隐现，却虚弱如将熄的烛火。体内五色道纹明灭挣扎，却无法撼动丝毫！眼看下方污秽翻涌的怨孽血潭越来越近！
冰魄依旧悬于潭边沉水玉碑旁，血煞秽气在她身周三尺内凝滞不前。从龙象上人闯入到擒住林昊，她未曾移动分毫，冰魄神眸漠然扫过场中，如同观看一幕与己无关的皮影戏。
可就在龙象上人暴喝“祭品”、要将林昊投潭的瞬间——
一道极其微弱、冰冷如初雪融水般的意念碎片，毫无征兆地刺入林昊濒临混乱的识海：
“他…欲引源息…需…龙象血骨为引…”
没有解释，没有情绪。如同冰冷的提示，或者命令。
林昊心神猛地一震！瞬间抓住了那一线微弱的生机！
龙象上人需活祭引动源息！他此刻擒自己而不杀，定有所图！而这佛窟诡异凶险，非久留之地！
“呃…啊——！！！”
悬在紫金神光中的林昊突然发出困兽濒死的咆哮！混沌原点不顾根基崩毁，疯狂榨取最后的本源！深紫劫雷、暗金吞噬、灰黑归墟、淡金建木四股力量瞬间熔融于一体！唯有幽蓝冰魄之力被他死死压制在道胎深处！
“爆——！！！”他喉咙炸开血沫！整具玄墨骨躯如被点燃的混沌星辰般轰然膨胀！一股混合着毁灭、吞噬、死寂、生机的混乱力量洪流，如同体内火山喷发，悍然冲击禁锢周身的紫金龙象神光！
轰——！！！
无法预料的逆命反扑！龙象上人志得意满，神光锁定佛宝源息，岂料祭品骤然自毁？！紫金神光猝不及防被这股混乱洪流由内爆破！恐怖冲击猛地将他巨掌震开！
嗖——！
林昊残破的身躯如同被巨力抛飞的顽石，险之又险地擦着潭面翻滚的污秽血水，狠狠砸向冰魄脚下的沉水玉碑方向！
砰！
骨肉撞击冰冷佛玉的闷响。他重重摔落在碑前血苔覆盖的坚硬玉地上，骨甲碎片四溅，周身伤痕崩裂，再也无法动弹，只能狼狈地伏于泥苔之上，紫金竖瞳死死盯住前方阴潭边的高大身影。唯有背心那道惨绿的蚀神毒痕，在幽暗中无声涌动。
龙象上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震得巨躯一晃，脚下沉水玉地“咔嚓”裂开蛛网缝隙。他稳住身形，赤红面膛瞬间化为猪肝色，眼中凶戾暴涨如同择人而噬的巨魔！一股恐怖的元婴威压混合着龙象怒吼般的煞气轰然扩散，死死锁定伏于碑前的林昊！
“蝼蚁！安敢伤本尊法体？！”声如滚雷，震得洞壁血髓石笋簌簌颤抖！
就在龙象上人暴怒，抬脚欲将那濒死的爬虫碾成齑粉的瞬间——
冰魄动了。
足尖无声离水，落于林昊前方半步的沉水玉碑侧方。破碎的神纹长裙在血煞秽气中无风自动，墨发流淌的星河流光如洗。她并未看那凶焰滔天的龙象上人，一双冰魄神眸缓缓抬起，淡漠地落在那片被裂痕贯穿的巨大玉碑之上。仿佛眼前的杀机不过是拂面尘埃。
她微微抬起左手，覆盖着冰晶神纹的玉指纤纤如凝霜冷月，指尖并未凝聚神华，只是隔空虚虚点向那裂缝深处一丝泄露的龙象源息所在。
指尖所向，空间无声凝固。污秽的血煞阴潭之水刹那冻结，倒悬滴落的暗红粘液停滞在空中，翻涌的怨念浊气被无形的冰魄屏障隔绝。一道纯粹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力，顺着指尖神念勾连那道裂缝深处的龙象真意，将那被污秽沉压万载的暴戾力量悄然唤醒！
龙象上人刚抬起的巨足猛地僵在半空！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令他龙象真元都为之颤栗的暴虐意志，毫无征兆地自那沉水玉碑的裂痕深处猛然腾起！如同沉睡的远古龙象被踏中了逆鳞！
他狰狞的表情凝固了。嗜血的狂怒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赤红脸膛瞬间褪成死灰。他感知到，那裂缝中被唤醒的不是机缘，而是…一头被亵渎了圣地、彻底疯狂、欲要焚灭一切踏入之人的太古凶物！
这才是冰魄的目的！借龙象源息反噬其主！以碑中凶物灭敌！
龙象上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凶戾瞳孔中第一次被无边的恐惧占据！哪里还顾得碾死脚边蝼蚁？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连狠话都来不及撂下，护体龙象紫金罡气轰然爆发，巨躯化作一道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紫光，朝着来时的水道疯狂遁去！
那仓皇逃离的身影被拉长扭曲，撞碎大片凝滞的血煞秽气，瞬间消失在水道入口的黑暗之中。唯有残留的煞气血腥味与被搅乱的污浊水流，证明着方才一触即发的死局。整个葬佛岭溶窟，重归死寂，只余下粘稠水滴砸落血潭的滴答声，如同倒悬佛国残骸无声的血泪。
危机，暂时解除。
冰魄缓缓收手。指尖笼罩碑上裂痕的冰魄寒意悄然散去，深处那咆哮的龙象源息随着刺激源的消失渐渐平复，再次沉沦于血苔与怨障深处。她依旧立于玉碑旁，幽影般沉静。墨发星河流转，神纹长裙破碎处沾染了血煞秽气的微澜，又被纯澈神光无声净化。那双冰魄神眸终于垂下，视线掠过地上狼狈伏倒的身影。
林昊半身陷入冰冷的青黑色泥苔里，碎裂的玄墨骨甲如同剥落的岩石，露出暗金雷骨上交错延伸的惨绿毒纹。蚀神寒毒正顺着崩裂的道基疯狂侵蚀，混沌原点搏动微弱如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骨骼深处发出呻吟。紫金竖瞳勉力睁着，眸光混浊，却死死锁住身前那尊静立的神影，牙关紧咬抵抗汹涌的黑暗，每一口喘息都带着血沫。
他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离她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她神纹裙裾上被划破的冰丝暗纹，近到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万年不化的极地寒息，混着此域血腥阴秽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气息。
冰魄的目光，如同冻结星尘的细雪，落在林昊脊背上那片如同活物般蔓延的惨绿毒痕。蚀神之毒如附骨之蛆，顺着道基龟裂的缝隙疯狂向内啃噬。她眉心那道冰蓝星璇神纹缓缓流转，神念微动，一缕冰冷彻骨的神力隔空拂过。
嗤——！
惨绿的蚀神毒痕如同遭遇了绝对零度的寒潮，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细密的冰霜结晶！毒气的扩散竟被这纯粹的冰魄神源之力强行迟滞了一瞬！
然而，冰霜之下，那惨绿光泽反而变得更加深沉阴森，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盘踞在骨骼深处发出无声嘶鸣。纯粹的冰魄神力可封镇表皮，却无法触及元婴级阴毒的本源，更无法修复他道基深处崩塌般的创伤。
她的神力仅仅让蚀毒停顿了一个呼吸。
冰魄眉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一丝细微的、近乎困惑的涟漪掠过冰封的眼底，快得难以捕捉。这丝涟漪瞬间沉没于神性的冰洋，眸光复归漠然。她视线移开，不再停留于这具濒死的残骸，转向幽潭中央那片唯一的圣洁所在——“三宝金刚菩提界”中摇曳的紫星蕴神莲。那纯净的佛蕴灵气，是此地唯一可能洗涤污秽、滋养神源之物。然而神界屏障隔绝内外，佛韵与她的冰魄神源天生相斥，如油水难融。
沉默在死寂的佛窟中延展。滴答的水声成了唯一的计时。
冰魄立于沉水玉碑的阴影下，如同一尊亘古不化的玄冰雕塑。她最终并未看向林昊，也无言语，只是无声地凝望着那簇跳动的佛火金焰与摇曳的紫星蕴神莲。
唯有林昊知道，在他混沌意志即将被剧痛与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一缕冰冷而微弱的意念碎片再次刺入识海深处，如同雪末落入滚烫的岩浆：
“佛火…或可…焚毒…”
再无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