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东将军蔡佑下马跟敌人干仗,身边人劝他赶紧上马,万一有个啥突发情况也好跑路,蔡佑生气地说:“丞相待我就跟亲儿子似的,今天我哪能贪生怕死!”说完就带着身边十多个人一起大声呼喊,冲向了东魏的士兵,这一顿打,杀伤了不少敌人。东魏的人把他们围了十几层,蔡佑拉开弓,箭在弦上,对着四面八方抵抗。东魏这边找了些穿着厚甲、拿着长刀的人直接冲过去要抓他,等敌人离蔡佑大概三十步远的时候,身边人又劝他赶紧射箭,蔡佑说:“咱们的命可就系在这一箭上了,哪能随便射!”等敌人到了十步左右,蔡佑才射箭,敌人直接就被射中倒下了,东魏的兵这才稍微往后退了点,蔡佑就慢慢带着人撤回来了。
西魏皇帝到了恒农,结果恒农的守将早就弃城跑了,之前俘虏的那些东魏士兵在恒农的,居然一起关起门来抵抗。丞相宇文泰带兵攻打,拿下了恒农,杀了几百个带头闹事的。蔡佑在恒农追上了宇文泰,晚上见到宇文泰,宇文泰说:“承先(蔡佑字承先),你来了,我就没啥可担心的了。”宇文泰被吓得睡不着觉,枕着蔡佑的大腿,这才安心睡去。蔡佑每次跟着宇文泰打仗,总是冲在士兵前面。打完仗回来,其他将领都争着表功,蔡佑却啥都不说。宇文泰每次都感叹:“承先嘴上不说功劳,这功劳我得替他说。”宇文泰留下王思政镇守恒农,任命他为侍中、东道行台。
西魏向东出兵的时候,关中留守的兵不多,之前抓的那些东魏士兵分散在民间,听说西魏打了败仗,就想着造反。李虎等人回到长安,一时也想不出啥办法,就和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人带着太子元钦到渭北驻扎。这时候老百姓开始互相抢劫,关中乱成了一锅粥。于是沙苑之战俘虏的东魏都督赵青雀,还有雍州平民于伏德等人就造反了,赵青雀占据了长安的子城,于伏德守住咸阳,和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各自收拢投降的士兵,抵抗西魏回来的军队。长安大城的老百姓一起抵抗赵青雀,每天和他打仗。大都督侯莫陈顺去攻打叛军,多次打败他们,叛军都不敢出城了。侯莫陈顺是侯莫陈崇的哥哥。
扶风公王罴镇守河东,他大开城门,把所有士兵召集起来说:“现在听说大军失利,赵青雀又造反,大家好像都没了坚守的心思。我王罴受了重任在这儿,就是要以死报恩。有能跟我一条心的,咱们就一起坚守;要是害怕城被攻破,想走的也随便。”大家听了他这话,都没了二心。
西魏皇帝留在阌乡。丞相宇文泰觉得士兵和马匹都又累又疲,不能急着前进,而且觉得赵青雀这些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翻不起啥大浪,就说:“我到了长安,带着轻骑兵过去,他们肯定得乖乖投降。”通直散骑常侍吴郡的陆通劝他说:“这些叛军谋划造反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肯定不会改邪归正。就像蜜蜂、蝎子,虽小但有毒,哪能轻视!而且叛军还造谣说东边的敌人要来了,现在要是带轻骑兵过去,老百姓会以为是真的,更得惊慌失措。现在咱们军队虽然疲惫,但精锐还是不少的。凭您的威望,带着大军过去,还怕打不败他们!”宇文泰听了他的建议,带兵往西进发。老百姓看到宇文泰来了,那叫一个又悲又喜,男男女女都互相庆贺。华州刺史宇文导带兵去袭击咸阳,杀了慕容思庆,抓住了于伏德。然后向南渡过渭水,和宇文泰一起攻打赵青雀,把他打败了。太保梁景睿因为生病留在长安,居然和赵青雀勾结,宇文泰知道后就把他杀了。
东魏太师高欢从晋阳带着七千骑兵到了孟津,还没渡河呢,听说西魏军队已经撤退了,就渡过黄河,派其他将领去追西魏军队,追到崤山,没追上就回来了。高欢去攻打金墉城,长孙子彦弃城逃跑,还把城里的房子都烧光了,高欢就毁掉金墉城回去了。
东魏迁都邺城的时候,主客郎中裴让之留在了洛阳。独孤信战败后,裴让之的弟弟裴诹之跟着丞相宇文泰进了关中,当了大行台仓曹郎中。高欢就把裴让之兄弟五人都抓了起来,裴让之说:“以前诸葛亮兄弟,一个在吴,一个在蜀,都各自尽心尽力。何况我老母亲还在这儿,不忠不孝的事,我肯定不会干。您要是诚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真心归附;要是总猜忌别人,那可就离成就霸业远了。”高欢听了,就把他们都放了。
九月,西魏皇帝进入长安,丞相宇文泰回到华州屯兵。
东魏大都督贺拔仁去攻打邢磨纳、卢仲礼等人,把他们平定了。
卢景裕本来是个儒生,太师高欢把他放了,还把他请到家里,让他教自己的几个儿子。卢景裕讲起学问来特别精深微妙,有时候跟人辩论,对方可能会诋毁呵斥他,甚至大声厉色,说话很不客气,但卢景裕依旧神色庄重,风度不变,不慌不忙地跟对方你来我往,让人挑不出毛病。他这人性格清静,当官的路上起起伏伏,但从来没有因为得失而表现出啥情绪。穿着破衣服,吃着粗茶淡饭,还特别坦然自在,整天都端庄严肃,就像在接待宾客一样。
冬天,十月,西魏把高敖曹、窦泰、莫多娄贷文的脑袋送回了东魏。
散骑常侍刘孝仪等人到东魏访问。
十二月,西魏的是云宝去袭击洛阳,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弃城逃跑。都督赵刚去袭击广州,把广州打下来了。从这以后,襄、广以西的城镇又都回到了西魏手里。
自从北魏正光年间以后,天下到处都不安生,老百姓为了逃避赋税和劳役,好多人都去当和尚、尼姑了,人数多达两百万,寺庙也有三万多座。到了这时候,东魏才下诏书说:“地方官员要是擅自建寺庙,就按照贪污枉法来论处。”
一开始,北魏伊川的土豪李长寿担任防蛮都督,积累了不少功劳,当上了北华州刺史。孝武帝往西迁都的时候,李长寿带着手下抵抗东魏,西魏就任命他为广州刺史。后来侯景攻破了他的营垒,把他杀了。他儿子李延孙又收集他父亲的旧部继续抵抗东魏,西魏的贵臣广陵王元欣、录尚书长孙稚等人都带着家眷去投奔他,李延孙给他们提供物资,派兵护送,让他们顺利到达关中。东魏高欢为此头疼不已,多次派兵攻打李延孙,但都没能成功。西魏就任命李延孙为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李延孙把平定伊、洛地区当成自己的责任,西魏觉得李延孙兵力太少,就又任命李长寿的女婿京兆人韦法保为东洛州刺史,给他几百个士兵去帮李延孙。韦法保本名韦佑,人们都习惯称呼他的字。韦法保到了之后,和李延孙联合起来,在伏流设置栅栏。独孤信进入洛阳的时候,想修缮宫室,让外兵郎中天水人权景宣带着三千步兵出去采购建筑材料并运输回来。正好东魏军队来了,河南地区的人都叛变了,权景宣从小路往西跑,和李延孙会合,一起攻打孔城,把孔城打下来了,洛阳以南地区不久也归附了西魏。丞相宇文泰就留下权景宣镇守张白坞,指挥东南地区响应关西的各路军队。这一年,李延孙被他的长史杨伯兰杀了,韦法保就带兵占据了李延孙的营栅。
东魏将领段琛等人占据宜阳,派阳州刺史牛道恒去引诱西魏边境的百姓。西魏南兖州刺史韦孝宽很头疼,就伪造了一封牛道恒写给自己的信,信里说牛道恒想归附西魏的意思,还派间谍把信丢在了段琛的军营里,段琛果然对牛道恒起了疑心。韦孝宽趁着他们互相猜忌,出兵袭击,抓住了牛道恒和段琛,崤山、渑池一带就安宁了。东道行台王思政觉得玉壁这个地方地势险要,请求在那儿筑城,然后从恒农迁移过去镇守,皇帝下诏任命他为都督汾、晋、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行台的职务不变。
东魏让高澄代理吏部尚书,高澄开始改革崔亮按照年资选官的制度,选拔有才能、品德好的人当官;还淘汰了一批尚书郎,精心挑选合适的人才来担任这些职位。只要是有点才名的人,就算还没被推荐提拔,高澄也会把他们请到自己门下,和他们一起游玩宴饮、谈经论道、吟诗作赋,士大夫们都因此称赞他。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生动展现了南北朝时期东魏与西魏(北周前身)之间的军事交锋与政治博弈,其中人物的忠诚、谋略与时代的动荡相互交织,可从多个维度进行解读:
武将的忠勇与君臣信任:蔡佑的“死战”与宇文泰的倚重
蔡佑在战场上的表现堪称古代武将“忠勇”的典范。面对东魏重兵围困,他拒绝骑马避险,直言“丞相爱我如子,今日岂惜生乎”,以十余人之力奋勇冲杀,甚至精准把握射箭时机,以一矢退敌。这种“以死报恩”的信念,既是个人品格的体现,也折射出西魏军事集团中“主臣相得”的凝聚力——宇文泰对蔡佑的信任达到“枕其股而安睡”的程度,而蔡佑“不言功勋”的低调,更显其纯粹的忠诚。
这种君臣关系在乱世中尤为珍贵:宇文泰通过对蔡佑的绝对信任,强化了军队的向心力;而蔡佑的勇武与内敛,也成为西魏军事体系中“将德”的标杆。
乱世中的危机应对:从溃败到平叛的战略博弈
西魏东征失利后,关中因兵力空虚爆发叛乱(赵青雀、于伏德等),局势一度失控。宇文泰的应对展现了其军事智慧:
--初期误判与及时修正:他最初认为叛军是“乌合之众”,欲轻骑平叛,经陆通劝谏后意识到叛军“逆谋久定”,遂以大军压境,最终迅速平定叛乱。这体现了领导者在危机中“纳谏纠错”的重要性。
--地方守将的坚守:王罴在河东“大开城门”,以“死报恩”的决心稳定军心;侯莫陈顺在长安屡破叛军,遏制了乱局扩散。这些地方力量的稳固,成为西魏稳住防线的关键。
对比东魏高欢的行动——在西魏撤军后追击不及,仅毁金墉城而还,可见双方在战略执行力上的差距:西魏虽败,但内部凝聚力强,能快速止损;东魏虽胜,却未能扩大战果,暴露了“扩张有余而整合不足”的问题。
政治智慧与人心笼络:从裴让之的“忠恕”到高澄的“选贤”
乱世中,“人心”是比兵力更关键的资源:
--裴让之以诸葛亮兄弟“各事其主”为例,说服高欢释放其兄弟,既彰显了自身“忠孝不悖”的立场,也点出“推诚待物”对霸业的重要性。高欢最终释之,体现了其作为政治家的务实——以宽容换取士大夫阶层的认同。
--高澄改革选官制度,废除崔亮的“年劳制”(论资排辈),转而“铨擢贤能”,并拉拢才名之士,客观上打破了门阀垄断,为东魏注入人才活力。这种“制度革新”与“人心笼络”的结合,是高氏父子能在北方立足的重要原因。
宗教与社会:僧尼泛滥背后的时代困境
史料提到北魏后期“民避赋役,多为僧尼,至二百万人,寺有三万馀区”,反映出乱世中底层民众的生存策略——通过出家逃避沉重的赋税和徭役。而东魏下诏禁止地方官“擅立寺”,以“枉法论”惩处,实则是统治者为了维护财政稳定、遏制社会资源过度流向宗教领域的无奈之举。
这一现象背后,是战乱导致的生产破坏、赋役加重,以及朝廷对基层控制力减弱的现实。宗教在此成为社会矛盾的“缓冲器”,却也加剧了国家与民间的资源争夺,为后世北周武帝“灭佛”埋下伏笔。
小人物的历史重量:李延孙、韦孝宽的局部坚守
在大的军事冲突之外,地方势力的选择往往影响战局走向:
--李延孙继承父志,在伊川抵抗东魏,庇护西魏流亡贵族,成为关中与洛阳之间的重要屏障;其被部下所杀的结局,也暴露了地方势力“根基不稳”的脆弱性。
--韦孝宽以“反间计”离间东魏将领段琛与牛道恒,轻松收复宜阳,展现了“谋略”在局部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这种“以智取胜”的案例,与蔡佑的“以勇取胜”形成互补,共同构成了南北朝军事斗争的多样性。
结语
这段史料如同一个切片,展现了南北朝时期的核心矛盾:秩序的崩塌与重建。无论是武将的忠勇、谋臣的智略,还是统治者的制度调整、民众的生存选择,本质上都是在乱世中寻找“稳定”与“发展”的可能。西魏(北周)最终能统一北方,正是因其在一次次危机中积累了凝聚力、执行力与制度优势,而东魏(北齐)的兴衰则警示:仅凭武力与权谋,缺乏对人心与制度的深层建设,难以支撑长久的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