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早有准备,全身真元凝聚周身抵抗冲击,却仍被震得凌空喷血,双臂骨骼寸断,枪几乎脱手。
而光影男子,毫无防备,正面硬撼雷火杀,胸口轰然塌陷,护体真元如纸糊般破碎,血肉翻卷,肋骨尽折,他踉跄落地,以残剑拄地,喉头一甜,狂喷鲜血。
“该……死!”他双目赤红,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破碎的躯体。一个锻骨巅峰的少年……竟以一招,将他,后天境神使,重创至此。
“还没死……”叶辰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缓缓起身的光影男子。
后天境的强悍,远超想象,即便对方因维持“重力囚笼”而分心,真元不全,竟然以乾元之力硬生生扛下了“雷火杀”的毁灭冲击。
他心中沉如寒潭。
雷火杀已出,邪神之力耗尽,双臂骨断,气血翻腾,继续战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苍穹之上,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第六关,结束!”虚空震荡,法则降临。
光影男子浑身一震,眼中怒火翻涌,却无法违逆。他死死盯了叶辰一眼,那目光中既有不甘,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最终,他背起残剑,转身走入神殿深处,身影渐隐于光雾之中。
“通过了?”叶辰喘息未定,心头震撼。
他尚未击杀对手,怎算通关?下一瞬,空间扭曲,巨眼“眼貘”浮现于前,眸光深邃如星海。
“恭喜你。”
“你是自乾元塔建立以来,一万九千年中,唯一踏足此境的试炼者。”叶辰握紧断臂,声音沙哑:“我未斩敌,何来通过?”眼貘淡淡道:“第六层之敌,非死物傀儡,而是有魂、有识、有情的真正生灵。”
“他们曾是南疆诸部的神使,战死濒亡之际,被我以秘法救下,魂魄不灭,镇守此界。”
“他们的使命,是考验,而非死亡。”
“你击败他,便已通过。若你真能将其彻底抹杀……我也会出手阻止。”叶辰心头一震,却并不意外。
那男子的智慧、情绪、战意,皆非傀儡可比。他早有猜测,此地守卫,皆为真实灵魂。
眼貘继续道:“神使界共镇守十余神使,修为从初入后天,至先天至极不等。”
“你所战者,是最弱一环。”
“若你骨龄更大,所遇之敌,或是后天中期,乃至后期强者。”
“乾元设此关,只为筛选,唯有以弱胜强、逆境破局者,方有资格,踏上第七层。”叶辰默然。
原来如此。这不仅是实力的试炼,更是意志与潜能的极限拷问。
“调息三时辰。”
眼貘声音渐远,“第七关……等你。”话落,巨眼消散,唯余寂静神殿,残玉如雪。
叶辰盘膝而坐,苦笑浮现唇边。
“第七层……我还能过么?”第六关已是险中求胜。靠金鹏破虚周旋,凭巫奴之体硬抗,以气血之力续航,最后诱敌入局,方以雷火杀重创对手。若非对方轻敌、分力施术,胜负难料。
而今,邪神之力需长时间恢复,雷火杀一日仅一击,肉身重伤未愈……第七层若再遇更强之敌,如何抗衡?从第四关起,每进一步,便是断崖式跃升。第六到第七,必是更恐怖的跨越。
若失败,不仅那神秘红水晶化为泡影,连此前所得也将尽数消散。
他低头,望向断臂渗血的双手,眼神却渐渐燃起。
“希望渺茫……又如何?”
“既然走到这里,便没有退路。”他闭目,运转《天元归元诀》,引天地元气入体,修复经脉,凝练真元。
叶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枚纯净真元石,盘膝而坐。
断裂的双臂血肉模糊,寻常武者需十日调养方能初愈。
但他不慌不忙,自玉盒中取出续筋生骨膏,此物千金难求,专治筋断骨碎,蕴含灵药精华。
他缓缓涂抹,药力渗入皮肉,配合《天元归元诀》引动天地元气,经脉如春河解冻,骨骼如玉再生。
不到两个时辰,双臂已完好如初,真元流转无滞,战力尽数恢复。
还剩一炷香时间,他闭目凝神,心如止水,将身心调整至巅峰空冥之境。
“第七层……我来了。”光芒乍现,神殿消散,天地重构。
眼前,是一片纯白虚境,无数光影扭曲、交织,缓缓凝成真实场景。
“一万九千年,无人踏足之境……”叶辰握拳,呼吸平稳,战意内敛。
他曾无数次设想,既名“乾元界”必是神域天宫,金殿玉阙,仙雾缭绕,神威浩荡。
可当景象彻底成型,他却如遭雷击,浑身僵立。
眼前,竟是一座凡人城池。
青石板路,车马喧嚣;挑担小贩吆喝叫卖,孩童追逐嬉戏;空气中飘着尘土、炊烟、花香与酒气,一切,真实得令人窒息。
这还不算最惊。
真正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脚下这座酒楼。
陈旧的琉璃瓦当,微褪色的朱漆立柱,斑驳的窗棂,翘起的飞檐……每一处细节,都与他记忆深处分毫不差。
青桑城,叶家酒楼。
他出生、成长、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大堂中盖碗茶的清香,冰糖葫芦的酸甜,肩搭白巾的小二高声吆喝,母亲在厨房炒菜的烟火气,还有那说书人拍案惊堂,流浪艺人拉二胡的调子……一切,如昨日重现。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喃喃自语,脚步不由自主迈向前。
可就在一只脚跨过门槛的瞬间,整个人,如被万钧锁链钉住。
他瞳孔骤缩,心跳几乎停滞。
只见那厨房帘幕一掀,一名青年缓步而出。
锦衣玉带,折扇轻摇,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正是他自己。
却又不是他。
那青年眉宇间毫无锋芒,眼神温和,举止文雅,浑身上下无半点武者气息,分明是个从未习武的世家公子。
而真正的叶辰,虽气息内敛,可眉宇间隐含杀伐之气,双目如电,稍一动念,便似有雷霆奔涌,山河欲裂。
而眼前这青年,唇角微扬,笑意慵懒,眸光流转间竟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魅,折扇轻摇,风流倜傥,活脱脱一个醉心风月的才子公子。
“这……真的是我?”叶辰心头如遭重击,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那青年朝小二扬声唤道:“小李子,备轿!青花楼的苏姑娘今夜设堂会,亲自下了帖子,我岂能不去捧场?”
“少爷!”小二小李子顿时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不大妥当啊。田家二小姐今日生辰宴,特地点名请您赴会,夫人前几日还提起,说两家若能结亲,那是再好不过……”
“结亲?”青年嗤笑一声,折扇“啪”地合拢,敲了敲掌心,“她办宴是缺厨子,派个师傅去掌勺便是,我去凑什么热闹?”
“可……”小李子急得直搓手,“田家二小姐说了,想请您留个墨宝,还说要向您请教诗词歌赋呢!
您可是咱们青桑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新科状元,才名冠绝一方,多少闺秀仰慕您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再说,田家二小姐不仅貌美贤淑,家世显赫,上回夫人见了她,欢喜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夸‘知书达理,宜室宜家’……少爷,您说,这……是不是有戏?”
话音未落,青年已跨出酒楼大门,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回头跟我爹说,我去唐举人家喝酒了。”话音未落,人影已远,只余一串轻笑随风飘散。
小李子站在原地,脸苦得像吞了黄连:“完了完了……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少爷又去了青花楼,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愁眉不展,左右为难,是如实禀报,还是替主子瞒天过海?在他看来,田家二小姐才是良配:家世清白,才德兼备,与身为状元郎的叶少爷,本是天作之合。可偏偏少爷偏偏迷恋青花楼的苏姑娘。
那青花楼,虽名为“雅坊”实为风月之地。楼中女子多为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个个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堪称红尘中的绝代才女。
而苏姑娘,更是其中翘楚,头牌花魁,容颜倾城,一曲《霓裳》动全城,无数权贵富商欲一亲芳泽而不得。
可再清高,终究是贱籍出身。叶家乃书香门第,怎可能接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媳?“唉……”小李子喃喃,“少爷啊少爷,您这是要气死全家啊……”而这一切,都被站在酒楼外的叶辰尽收眼底。
方才那青年与他擦肩而过,却如隔两界,视若无物。
叶辰终于明白,他并非此界之人,只是命运长河中的一缕幽影,一个无法干涉的旁观者。
“为何……会有另一个我?”他心潮翻涌,思绪如狂澜。
八岁那年,父母送他入私塾,盼他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他读了四年诗书,却在十二岁那年,撕书弃笔,执枪从武,为此与父母争执,几近决裂,最终以血明志,踏上武道。
于是,有了今日的叶辰,枪出如龙,雷火焚天,踏碎生死,逆命而行。
可眼前这个世界……那个“他”却从未弃文。一路科考,秀才、举人、状元,名动天下,风流才子,醉卧花楼。
那么,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平行之境?还是乾元以他心念为引,构筑的幻象迷局?“这第七关……乾元界,究竟在试炼什么?”叶辰立于酒楼大堂,心潮如沸。
是试炼武道之心?若如此,何为“过关”?斩破幻象?坚守本心?还是……直面另一种人生?为何名为“乾元界”却将他引回这凡尘烟火之地?他静立不动,仿佛已与这虚幻世界融为一体。数日光阴,如水流逝。
往来食客穿身而过,叫卖声、笑语声、锅铲翻炒声不绝于耳;母亲在灶前忙碌的背影,父亲擦拭酒杯的皱纹,,甚至街角流浪艺人拉出的那首《思归曲》,一切真实得令人窒息,却又虚幻得令人心碎。
他像一抹被遗忘的灰影,伫立喧嚣之中,孤独如渊。
“是这世界虚幻,而我真实?”
“还是我才是虚妄,这人间才是永恒?”念头翻涌,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心神即将沉沦之际,“不!”叶辰双目骤睁,如雷霆劈开迷雾。
“这不是真实!这是心魔!是执念!是乾元以我心念为引,编织的命运回廊!”
“天煞碎星枪,出!”一声暴喝,长枪出鞘。
“呯!”仿佛万千琉璃同时碎裂。
酒楼、食客、父母、街巷……所有景象如镜面崩解,化作纷飞光点,瞬间消散。
可他并未回到生死试炼的虚空。
眼前,骤然化为,修罗战场。
战鼓如雷,震碎云层;旌旗猎猎,遮天蔽日,金戈铁马,杀气冲霄,百万雄师如怒潮奔涌,刀光剑影撕裂长空。
“这是……?”叶辰神念一放,如潮水般扫过千军万马,刹那间,锁定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身形一晃,瞬移至一处军营帐前。
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披简陋战甲,手握一杆过长的铁枪,坐在木凳上,指尖微颤,脸上写满紧张与稚嫩。
叶辰望着那张脸,又是自己。
他闭上眼,心头复杂难言。
十二岁那年,他弃文从武,曾对父母立誓:“若十五岁前未能踏入练体一重,便投身军旅,以战功搏前程,衣锦还乡!”
眼前少年,正是那条未走之路的化身,若他未得武道机缘,便会从军,成为万千士卒中的一员。
又一个“我”。又一条命运线。
军营中,少年低头,用油布一遍遍擦拭那杆铁枪,动作笨拙却认真。
“嘿,新兵蛋子?”一名三十许的老兵端着饭碗走来,满脸风霜,笑容憨厚,“头一回上战场?”少年怯怯点头:“嗯……我是新兵。”
“哈哈,都一样!”老兵拍了拍他肩膀,“别怕,待会儿冲锋,你跟在我后头,我罩着你!”
“谢……谢谢。”少年挤出一丝笑容,眼中却仍有恐惧。
就在此时,号角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