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也好,马佳氏心中反倒安定下来。既然得不到皇后的尊重与重视,那便无需再想着投靠。
不管入宫前家里如何叮嘱要依附皇后,如今是皇后不仁在先,便怪不得她不义。
若是给家里去信说明缘由,她相信阿玛额娘也定然会支持她的。
刚入宫就被这般明晃晃地分了三六九等,她不信自家父兄会咽下这口气 ——
更何况乌拉那拉氏也早已不是从前那般鼎盛,而自家父兄在前朝又正得用,有前朝做靠山,她在便能多几分底气。
同时她更是暗自庆幸,好在刚入宫就看清了皇后的真面目,不然若是真与皇后有了牵扯,日后怕是想脱身都难。
一旦身上打上了皇后的印记,在这后宫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无转圜余地。
只一瞬间的功夫,马佳氏便已顺着剪秋的态度,理清了自己今后的生路。
所以,待剪秋说完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后,马佳氏才慢悠悠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还请剪秋姑姑代嫔妾谢过皇后娘娘的挂怀,嫔妾都明白,定会以大局为重。”
说罢,她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消肿的脸颊,话锋一转,“只是本小主今日却是受了些惊吓,精神也实在不济,
便不多留姑姑了。天色渐暗,姑姑也请慢走。” 这便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剪秋一愣,没料到这小小常在竟有如此刚性,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明摆着是嘴上应承,心里半点没接受。
她当即收了方才的恳切姿态,脸上重新堆起虚假客套的笑意:“既然小主明事理,那奴婢也不便过多打扰,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待走到殿门口,见马佳氏果真没有挽留的意思,心头的火气瞬间按捺不住,却也只能大步离去。
踏出西偏殿的那一刻,剪秋心中已然明了:皇后娘娘拉拢马佳氏的这盘棋,算是彻底废了。
不仅没拉拢到,反倒让两人离心离德,往后这咸福宫怕是难得清静了,尤其这瓜尔佳文鸳还真的玩不过身后这位。
剪秋憋着一肚子火气,大步流星赶回咸福宫的正殿,同时也得知就在她来之前,昭妃身边的芳茹也曾来过......
而瓜六也正焦躁地踱来踱去,等着小宫女打探的消息。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剪秋拉着好长的一张脸,死气沉沉的走了进来。
略带敷衍地对着瓜六屈膝行了一礼,便开门见山,语气严厉道:“见过祺贵人。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一来是看看顺常在的情况,二来也是要告诫贵人,往后莫要在咸福宫再闹出半点动静!
毕竟今日这事,各宫娘娘那里都已知晓,小主已然也在娘娘们心中挂了号。”
接着她才眼神一凛,继续说道:“娘娘也希望小主把心思多花在圣宠之上,莫要再生事端。
这后宫里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受宠的基础上,只要小主能得皇上青睐,什么都好说。
可若是没见圣颜、未曾得宠便四处惹事,到时候即便有娘娘护着,怕是也保不住小主!”
这番话又急又重,给瓜六说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剪秋一进门就气场全开,再加上这话是皇后的口谕,
瓜六她纵有万般不服,也只能嗫嚅着点头称是,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剪秋见她这副模样,也懒得多待,转身便大步离去。待她走远,瓜六才猛地回过神,抓着身边的婢女质问道:
“她什么意思?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她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那婢女方才瞥见剪秋从西偏殿出来时脸色就极差,连忙小声分析:“小主,想来姑姑方才在顺常在那边吃了排头。
想来皇后娘娘定是为了帮您息事宁人,付出了一些代价后才安抚住了那位顺常在,许是中途不太愉快吧。”
瓜六一听,顿时转怒为喜,得意道:“我就说,娘娘心里还是向着我的!”
可转念一想,又狠狠瞪向西偏殿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定是那个贱人意见太大,惹恼了剪秋姑姑,
才害得我被这般训斥!哼,来日方长,咱们同住一宫,等我得宠之后,定要把所有的圣宠都截胡过来,
叫她永远见不到皇上的面!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嚣张,保管让她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景仁宫内,烛火昏沉映着殿中沉寂。宜修听着剪秋复述完咸福宫的情形,脸上并无半分意外,只淡淡道:
“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往后便不必再管她。与祺贵人同住一宫,来日有的是苦头让她吃。”
她抚摸发梢,语带威压,“纵使她心机深沉,本宫若想打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惜了这副心智不能为我所用。”
说罢,她抬眼望向妆镜中鬓边悄然滋生的白发,轻叹口气:“本宫这白头发是越来越多了,个个都不让本宫省心。”
待剪秋提及昭妃派人探望马佳氏时,宜修发出一声冷笑:“她若不去才真叫反常。这后宫她素来以慈悲为怀自居,
这般露脸的机会,又怎会轻易错过?更何况她执掌部分宫权,此时出面恰是名正言顺。”
只是提及 “宫权” 二字,她的脸色也是愈发沉郁,心情也瞬间低落下来: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纵使没了夫妻之情,也该顾着本宫这国母的尊严。
可时至今日,他都未曾踏入这景仁宫。恩宠旁落,宫权旁移,再过些时日,这景仁宫怕真要成一座彻骨的冰窖了。”
“娘娘何必挂心这些?” 剪秋忙劝慰,
“您本就不该在意这些虚浮的东西,只要郭氏能产下小阿哥,咱们这景仁宫怕是要热到天荒地老呢。”
“你说得对,只要本宫的小阿哥能够站住,哪怕只有五岁,本宫便有底气放手一搏!
也别怪本宫心狠,实在是这男人变得太快,不过四五年光景便已物是人非,要知道,他现在连姐姐都很少提起了。
本宫也是怕等不到那一天,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终归是他不仁在先,才逼得我如此不义。”
她借着镜中反光扫过寝殿,确认无外人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她那殿中的布置,可都安置妥当了?”
“娘娘放心。先前便给那边留了方便之门,所以贵人入宫就带了不少府中的好物。
奴婢今日也借着由头查看一番,娘娘赏赐的那些好物可都已摆放妥当。”
宜修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只盼着她能得喜爱,勾着他常去走动。这样日积月累的,总归能有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