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别墅。
这里一如既往，窗明几净，与外面肮脏血腥的世界划出一条绝对的界线。
牧辰松开陈嘉禾，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的一丝狼狈。
他的动作轻柔得诡异，那神情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维护一件绝世藏品。
陈嘉禾再也撑不住，身体顺着沙发滑倒，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弓着身子，拼命喘息，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起伏都扯得胸口生疼。
她漂亮的嘴唇红肿不堪，上面还挂着一丝血迹。
是她自己的。
“你的痛苦，是我最好的作品。”
牧辰低头俯视，唇角勾起一个迷醉的弧度，他脸上的神情，只有在面对绝世的艺术品时才会出现。
“每一次看你这副在绝望和屈辱里挣扎，又不得不沉沦的样子……”
“我就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所以，别抗拒了。”
“享受它，我的潘多拉。”
他的声音压低，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享受这份‘恩宠’，这可是你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这句话，比刚才那个吻更让陈嘉禾恶心。
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她却连干呕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灵魂被掏空了。
只剩下一个麻木的，任人摆布的破败驱壳。
牧辰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
他站起身，走回全息投影前，手指随意一划。
屏幕上那片血腥地狱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她父母所在的那个纯白房间。
母亲坐在床边，拿着泛黄的照片无声垂泪。
父亲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时不时望向门口。
“看。”
牧辰平淡地开口。
“他们很安全。”
“因为你，刚刚亲手导演了一场三百多人的死亡盛宴。”
“你用那三百多人的绝望，换了他们此刻的安宁。”
“这笔交易，划算吧？”
陈嘉禾看着屏幕上父母憔悴的脸，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
划算？
是啊。
太划算了。
她用自己的灵魂和无数无辜者的命，跟魔鬼做了交易。
全息投影的画面再次切换。
屏幕上出现了林清雪。
她正坐在“安全屋”的窗边，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英雄救美的戏码，也该腻了。”
牧辰的声音幽幽响起，将陈嘉禾的意识从空洞中拉扯回来，聚焦于眼前的全息投影。
画面里，林清雪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那个代号“零”的银色面具男就站在不远处，纹丝不动。
一幅末日废土里绝不该有的安逸画面。
“感激这东西，保质期很短。”牧辰的语调带着玩味，“依赖也是，安逸久了，爪子就该钝了。”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那种令人作呕的，欣赏杰作的表情又回到脸上。
“是时候，给他们的小日子加点料了。”
“所以，我最棒的导演，你的新剧本来了。”
“主角，是你妹妹。”
陈嘉禾的身体狠狠一抽。
“我要你，为她设计一场危机。”牧辰的声音压低，钻进她的耳朵里，“这次，别再用那些没脑子的怪物，太低级，只会把她吓哭，没意思。”
“来点高级的。”
“来自‘同类’的背叛和恶意，那才叫人印象深刻。”
他随手打了个响指。
屏幕上跳出一份资料，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蝎子刺青的男人。
一个幸存者团队的情报，三十几号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专靠吞并其他弱小团队为生，在废土上臭名昭着。
一群鬣狗。
“这群‘鬣狗’，最近就在你妹妹那个安全屋附近晃悠。”
“你要做的很简单，给他们带个路，让他们找到那块肥肉。”
牧辰的唇角勾起，弧度愈发残忍。
“然后……通过‘零’，给你那傻妹妹一个选择题。”
“一个让她彻底告别天真，学会怎么在这鬼地方活下去的选择题。”
“是让她打开门，把那群‘鬣狗’迎进去？用她那可笑的善良去感化他们，然后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陈嘉禾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的模样。
“……在‘零’的帮助下，把他们杀光，一个不留。”
他的每个字都淬了毒，扎进陈嘉禾的神经。
“你最了解她，不是吗？”
“她有多善良，就有多蠢。”
“所以这个剧本，你来写，最合适。”
“我要你亲手设计每一个圈套，铺好每一步陷阱，让她自己走进去。”
“让她在最撕心裂肺的抉择里，完成蜕变。”
“让她明白，这个世界，唯一能信的，只有一次次把她从地狱里捞出来的‘神’。”
“让她……彻底变成我们自己人。”
让她……亲手……
把自己的妹妹……推进深渊？
毁掉她仅存的光？
让她也变成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灵魂腐烂的……怪物？
喉咙里干得要冒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声带里挤出一个字。
“……不。”
这是从见面到现在，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出这个字。
牧辰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嗯？”
他没再说话，只是抬手对着空气轻轻一划。
全息投影里林清雪安静读书的身影倏然不见。
画面切换回那个纯白色的房间，切换回她的父母。
一阵细微的机械运作声从投影里传出，天花板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一个黑沉沉的金属管缓缓探下，前端的开口精准地对准了床上那个仍在无声哭泣的女人。
陈嘉禾的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她胸口剧痛。
她听见自己牙齿磕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根本无法控制。
“我……”
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喉咙。
“明……白……了……”
这三个字说完，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很好。”
牧辰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平稳的，令人作呕的腔调。
投影里，那个致命的管口无声无息地收了回去。
他再次俯下身，靠得很近，陈嘉禾能闻到他身上某种干净到不真实的，类似消毒水的气味。
一个冰凉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上。
是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