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诚，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大家！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没有揣进我自己的腰包！都花在了我们诚安的未来上！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脸上！”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激昂！
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许多老工人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但是，我错了。”陈诚的声音，又猛地沉了下去，带着一股深深的自责。
“我错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没想到，银行会釜底抽薪。我没想到，我们的资金链，会断得这么快。”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来求大家可怜我，也不是来给大家画大饼。”
“我是来，给大家一个选择。”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愿意离开诚安的，我陈诚，绝不阻拦。宏发食品厂的钱厂长，就在外面等着大家，他那边，能立刻给大家发工资。”
“这是你们的权利，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我陈诚，今天站在这里，亲自给大家写欠条！我以我个人，和我妻子郭晓莹所有的财产作为抵押！包括我们住的房子，开的车！我保证，所有人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只是，需要时间！”
“我请求大家，再给我，也给我们的厂子，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陈诚，还发不出大家的工资，我不用大家来赶，我自己滚出这个厂子！从此以后，清河县，再也没有我陈诚这号人！”
说完，他从身后拿出一沓崭新的信纸，一支笔，一张印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下了第一张欠条。
“诚安实业法人陈诚，欠员工张大海，本月工资一百二十元整，一个月内还清。立此为据。”
他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了红色的印泥上，再重重地，印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那鲜红的指印，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欠条上！钉在那个鲜红的，仿佛还在滴血的指印上！
他疯了！
陈诚是真的疯了！
他竟然要把自己和老婆孩子住的房子都押上来，就为了他们这几百号工人的工资？
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自寻死路！
钱老狐安插的那个混混头子，彻底傻眼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煽动言辞，什么“资本家都是吸血鬼”、“别信他的花言巧语”，可现在，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吸血鬼？有把自己吸干了，连骨头都拿出来给工人当柴烧的吸血鬼吗？
人群中，张大海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在剧烈地抽动着。
他看着台上的那个年轻人，看着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看着他那双因为熬夜而通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想起了技术大比武那天，陈诚说的话。
“张师傅的手艺，是我们诚安的魂！”
他想起了子弟学校开学那天，孩子们穿着新校服，冲进漂亮教学楼的场景。
他还想起了前几天，钱老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他胸口那股子倔了一辈子的牛脾气，猛地一下，就顶了上来！
“我操你姥姥的！”
张大海猛地一声怒吼，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把推开身边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卡车前。
他没有去接那张欠条。
他一把从陈诚手里，将那张写好的欠条夺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
“撕拉！撕拉！”
他又撕了两下，将那张欠条，撕成了漫天的碎片！
“陈厂长！”张大海仰着头，通红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声音却吼得山响，“我们跟着你干，不是为了你那张破纸！”
“我们是为了你说的，那份干净！那份良心！”
“是为了咱们娃，能挺直了腰杆去上学！是为了咱们诚安的牌子，能戳在所有人的心窝子里！”
“钱！老子这个月不要了！”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脯，吼得声嘶力竭，“我张大海，就在这儿！我倒要看看，一个月后，咱们诚安，是站起来，还是趴下去！”
“谁他娘的要是现在想走，想去跟钱老狐那种人渣混，现在就给老子滚！我们诚安，不养孬种！”
一番话，像是一道炸雷，在寂静的人群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张大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彻底镇住了！
“张师傅说得对！”
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工人，涨红了脸，也跟着吼了起来，“厂长为了我们，连家都不要了！我们要是现在走了，还算个人吗？”
“对！我们不走！”
“一个月！咱们就陪厂长赌这一个月！”
“钱老狐算个什么东西！让他滚蛋！”
情绪，是会传染的。
尤其是这种混合了义气、感动和不甘的，最朴素的情感。
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柴堆里，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之前那些动摇的，犹豫的，甚至准备离开的工人，在这一刻，都被这股烈火点燃了。
他们想起了“小罐装”危机时，厂长宁愿自己亏本，也不涨价的担当。
他们想起了环保检查时，厂长带着他们七天七夜不合眼，硬生生创造了奇迹的疯狂。
他们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每天放学回家，叽叽喳喳地炫耀着新学校有多好的那份骄傲。
人心，都是肉长的。
谁对他们好，谁是真心为他们着想，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
“我们不走！”
“厂长！我们跟你干！”
“一个月而已！大不了回家喝稀饭！怕个球！”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广场的四面八方，朝着中心汇聚！
这一次，不再是愤怒和质疑，而是支持！是信任！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钱老狐的那几个眼线，彻底懵了。
他们看着周围那些群情激奋的工人，看着他们那能吃人的眼神，吓得两腿发软。
“走……快走！”
几个人连滚带爬地，想从人群里溜走。
“站住！”
“想跑？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