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怎样？”
“我娘……她曾为局者。”
霍思言声音低哑。
“她说什么？”
谢知安问。
“她让我不要拒赤玄子的术。”
霍思言缓缓转身，看向那魂渊留下的印记，目光前所未有的沉静。
“看来，我们得重走魂术之路了。”
风雪愈发密集，仿佛整座北境天地都沉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旧梦中。
霍思言自魂阵中归来，神色仍带着几分迷茫，却在转瞬之间被一种冷静所取代。她慢慢走出阵心，脚步踏过积雪，每一步都沉稳无声，仿佛体内有另一种力量正在复苏。
沈芝察觉她气息异变，眉头紧蹙。
“你体内……魂识波动有些不稳。”
霍思言却轻轻摇头，语气低柔却极其清晰：“我没事，只是……刚才看到的那些，不像是梦。”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阵法仍残留的微光，继续道：“那是我娘的魂识留影。她确实曾与赤玄子相识，更早前，也曾是魂门禁术的掌阵者之一。”
谢知安神色沉凝。
“你说她封印了什么？”
霍思言沉默片刻道：“她没有明说，但我看到的那一瞬，封印之下，像是……魂骨化阵的痕迹。”
沈芝顿感惊讶。
“你是说，她用自己的魂骨封了某种魂术本源？”
“若真如此，那昭国这些年的魂术禁令……”
谢知安望向远方，眼神越发深邃。
“或许并不只是出于忌惮，而是……封禁。”
三人相对而立，寒风之中，彼此沉默许久。
霍思言突然开口：“赤玄子的那句“你娘的墓不是墓”，并非只为挑衅，他是在暗示我们，那座墓所在之地，才是整件事的起点。”
“凤栖山。”
沈芝立刻应道。
“你娘葬在那里，但我查过地图，那一带并无异象。”
霍思言望着远方一片白雪皑皑，低声道：“那是因为她用了昭廷秘术，借助北宫旧阵，将魂力反转入地脉之中，不引魂，不显迹。”
谢知安看着她，缓缓道：“你要回凤栖山？”
霍思言颔首。
“那里是她与赤玄子旧识之地，也是我被带出魂门的起点，若真有封印，要解开一切谜团，那里是唯一的钥匙。”
沈芝却摇头。
“不止凤栖山，赤玄子设此阵，不是为了诱你前往，而是为了试图“唤醒”某种东西，他未曾死透，只是燃尽残魂，在等待下一位开启者。”
霍思言眉心一跳。
“他想让我……替他重启魂门旧阵？借刀杀人？”
谢知安冷声道：“他休想！”
“可如果不重启，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母亲当年真正封住的是什么。”
霍思言低声反驳。
这是一条险路，也是唯一的路。
她转身望向东南方向。
“这样，我们先不动身，先查清凤栖山地脉变化，此事……我得先回昭廷。”
谢知安眼神一紧。
“你是说，要回朝堂？”
“是。”
霍思言沉声答道。
“我娘以魂封山，朝中必有旧档隐秘。我需要去东书房翻那几卷被密藏的“昭魂录”，没有朝旨，我一人无法调阅。”
沈芝蹙眉不解。
“可如今朝局不稳，太后虽已退位，依旧有人替她传令，皇帝对你未必会全信。”
霍思言淡淡一笑。
“所以我要亲自去。”
谢知安刚要说什么，却被霍思燕抢答。
“你留在此地，凤栖山入口被雪封，你更熟边疆地形，先替我查一件事。”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赤玄子残魂中凝结出的一枚碎玉，乌光流转，内里似有丝缕魂气未散。
“这东西，也许就是他唤我来此的真正目的。”
谢知安接过碎玉，眸光微沉。
“我明白了。我查清后与你汇合。”
“沈芝与我同行，你擅魂阵之术，此去昭廷，我需要你配合我破一道“禁阵”。”
沈芝微怔，而后轻轻点头。
“好。”
边境小镇临时驿馆内，火盆燃得正旺，屋中却无一人言语。
沈芝将手中地图徐徐摊开，上头是她以魂识描绘出的昭廷地形，尤其标注了宫城内的诸多秘道与封印旧阵。
霍思言在旁凝神审视，眉头微皱，半晌道：“果真如你所言，那条秘径通往东书房下层，那处便是藏《昭魂录》的密库？”
沈芝点头道：“当年你娘曾任宫中阵官，她将数卷魂术典籍亲手封存此处，只是如今朝局更替，太后余势仍存，那一带……怕早已布下新阵。”
霍思言目光深沉，轻声道：“太后不会让那段过往重现。”
她拢了拢衣袖，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一角，眼神一凛。
“走此路太险，我们另寻路不如借势，入宫求见陛下。”
沈芝怔住。
“你说……以官方之名？可你此行查的是禁术旧案，陛下会允许？”
霍思言低声一笑，唇角却不见温意。
“他若还想稳住朝局，便必须答应。”
沈芝沉吟片刻，忽然道：“可如今圣上虽居中宫，太后仍把持宫人、内阁数权。你贸然求见，若被截住……”
“所以……我要让太后自己“请”我入宫。”
沈芝睁大双眼。
“她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知多少么？”
霍思言语气冷冽。
“这一次，我给她一个由头。”
她自怀中取出一枚木简，上面是从赤玄子阵中取出的魂术残痕，尚未完全解析。
她将木简交予沈芝，吩咐道：“送去国子监，由你亲自托人呈交尚书台，此物一旦传出，太后必知其出处。”
沈芝喃喃道：“她会以为你开始解析你娘的封印……”
“正是，她想知道我知道多少，就会设法与我接触，那时，我再入宫，便有理有据。”
沈芝仍旧忧心忡忡。
“此法太险。”
霍思言低声应道：“虽险，可我们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火盆中木炭爆裂，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凤栖山脚，谢知安已按霍思言所托潜入地脉外围。
白雪覆顶，他轻身跃入一处裂缝中，沿着隐秘魂阵探入地下。
方入阵域，便觉寒意刺骨，不同于寻常地气，反而像是某种“故意维持”的低温，仿佛在守住某种残余魂识不被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