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些什么不加入部落、需要交换之类的，他都暂时抛在了脑后，唯独“不需要你们的猎物”这句话，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中不断回响。
凯尔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看着沈纹，声音微微低了下来：“……可是你之前明明都收下了。”
沈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凯尔的关注点会如此清奇，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收下，是因为当时你在我山洞外面。”
他迎上凯尔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凯尔，你让我感受到了威胁。如果你去我的山洞看过，就会知道，那些猎物我基本都没有动过。”
“我没有威胁你！”凯尔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他只是想跟沈纹多待待，想让他接受自己的心意求偶！威胁什么的根本就是胡话！
沈纹看着他那副急于辩解的模样，语气依旧平静：“我知道。但是凯尔，当时你的行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威胁。”
一只强大的雄狮，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个被驱逐的流浪兽人的家门口，并且日复一日地“蹲守”，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行为。
凯尔脸上的表情，在听到沈纹这句话后，瞬间凝固了，然后寸寸碎裂。
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原先燃烧的怒火和不解，如同被一盆兜头盖脸的冰水猛然浇下，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火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受伤。
他高傲的头颅微微垂下，连带着那头灿烂的金发都仿佛失去了光泽，耷拉了下来。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上，遍布着肉眼可见的失落与难过，甚至连耳朵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沈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弄得愣住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凯尔那副深受打击、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沈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那番实话实说，怎么就能让凯尔瞬间变成这样。
山谷内的气氛，因为凯尔的沉默而变得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凯尔才缓缓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眸子黯淡无光，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阿卡什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喜欢他？”
尽管沈纹刚才已经表明不会加入太阳部落，但凯尔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侥问。或许沈纹只是不想依附于任何部落，但如果是因为喜欢阿卡什……
沈纹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兽人的脑回路，怎么说着说着，总能拐到阿卡什身上去？
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语气斩钉截铁：“这更不可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继续说道：“凯尔，我知道这片森林里，兽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比较……随意。但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雄性。”
沈纹原以为，自己这样清晰明了地表达了立场，顺着凯尔的思路回答了问题，应该能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至少能让凯尔明白，他拒绝太阳部落，并非因为阿卡什。
然而，结果却跟沈纹想的完全不一样。
当“我不喜欢雄性”这几个字清晰地传入凯尔耳中时，凯尔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听到沈纹说“你让我感受到了威胁”时，还要难看数倍。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错愕、以及更深层次的绝望和茫然的表情。
如果说刚才沈纹的话只是让他感到受伤和失落，那么现在这句话，则像是抽走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灵魂，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灰败下来。
那头原本就有些黯淡的金色长发，此刻看起来更是彻底失去了光泽，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沈纹看着凯尔这副宛若晴天霹雳、备受打击的模样，彻底哽住了。
他……他说错什么了？
他的话，到底哪里有问题？！
凯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过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地开口：“是吗……”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又仿佛重若千钧，砸在沈纹的心上，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不自在。
沈纹看着凯尔，对方的脸色依旧差到了极点，却硬生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这样啊……也好……”他像是努力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喜欢阿卡什……就好……哈……”
凯尔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振作一些，但效果甚微。他看着沈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那你……准备就一直待在幽林部落了？”他问道，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不。”沈纹的回答依旧干脆。
“凯尔，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打算继续待在幽林部落。”沈纹的语气十分平静，“之前之所以会加入他们，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黛尔的威胁，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你。”
凯尔闻言，身体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他抬眼看向沈纹。
沈纹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总之，幽林部落只是我暂时的落脚点。要不了几天，我会带着野离开那里。”他伸手指了指这片山谷，“这里很不错，我很喜欢。以后，我打算带着野住在这里。”
说完，他话锋一转，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合作”提议上：“至于太阳部落，我的条件不变。如果你或者你的族人需要治疗，可以来这里找我。但每一次治疗，你们都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比如人力，比如……“
沈纹说不下去了。
因为凯尔的表情，实在太难看了。
沈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刚才说的不是合作条件，而是什么诛心之言。
凯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假笑，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不要再说了。”
他抬起手，有些无力地指了指渐渐开始昏暗的天空：“天快黑了。”
夕阳的余晖已经从崖口退去，山谷内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只有顶端的天空还残留着一片深蓝。夜晚的森林，危险重重。
“野……还在幽林部落等你吧。”凯尔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便不再看沈纹，径直转身，朝着之前他们滚落下来时，似乎瞥见过的一条被茂密植被掩盖的、可以向上攀爬的斜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