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巫医们悉心照料伤者发出的细微声响。
凯尔忍耐了良久，最终他还是转过头，目光落在霍斯身上，有些突兀地开口问道：“欸，霍斯。”
“嗯？”霍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凯尔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困惑的语气问道：“两个……两个雄性兽人，可以……交配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霍斯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凯尔。
他差点以为自己因为伤势过重出现幻听了。
凯尔？
那个从小到大，除了打架、狩猎、挑战强者之外，对其他任何事情，都表现得兴致缺缺的凯尔，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霍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错愕。
凯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我……我刚才在部落里，看到……”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霍斯已经大致猜到了。
如果霍斯现在能够自如行动，他一定会抬起爪子扶住自己的额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些精力旺盛的家伙！
他明明告诫过他们，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回自己的帐篷里去解决，不要在外面胡来，影响部落的形象。
没想到还是被首领给撞见了。
他转过头，看向凯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说道：“嗯，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
“不过，他们一般都很有分寸，会找隐蔽的地方，不会让人轻易看到的。”霍斯补充道，试图为那两个家伙挽回一点颜面。
凯尔听到霍斯的回答，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似乎对霍斯这种坦然的态度感到非常疑惑和不解。
“可是……他们都是雄狮。”凯尔又强调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霍斯闻言，彻底不理解了，微微歪了歪小脑袋，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困惑。
“那……那咋了？”他反问道。
对性还处于繁衍理解阶段的凯尔：“……”
他被霍斯这句轻描淡写的“那咋了”给噎住了。
那咋了？
这还不算“咋了”吗？
霍斯是真的感到疑惑，他不明白凯尔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表现出如此大的反应。
在这片原始大陆，兽人们的观念要开放和直接得多。
对于情感和欲望的表达，兽人之前其实没有那么多规矩。
对于结合的对象，只要双方愿意，是雄性与雌性，还是雄性与雄性，甚至是雌性与雌性，部落里的其他成员并不会对此抱有歧视和异样的眼光。
毕竟，在这个生存环境恶劣，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威胁的世界里，能够找到一个彼此慰藉、共同抵御孤独和危险的伴侣，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至于这个伴侣的性别，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种事情，只要双方都觉得开心不就好了吗？”霍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凯尔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开心……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霍斯那平静而坦然的语气，以及那句“那咋了”的反问，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凯尔脑海中某种固有的认知。
他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地认为，结合应该是雄性与雌性之间的事情，为了繁衍后代，为了族群的延续。
至于同性之间……他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但从未真正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甚至……
几乎是在一瞬间，那个黑灰色的、总是带着一身冷硬气息的狼兽人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无比清晰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沈纹。
凯尔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顿觉荒谬，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海中那个清晰的狼兽人身影甩出去。
凯尔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但却不可避免的发觉，如果交配对象是沈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霍斯看着凯尔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再到此刻的某种沉重，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同时也在心里琢磨着。
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兽人里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啊。
虽然不像雄性和雌性结合那么普遍，但也算不上什么禁忌。
凯尔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些。
啊！
霍斯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家伙不会是长这么大还没跟谁交配过吧！
回想凯尔忠于战斗的性子，霍斯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看着凯尔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同情。
帐篷内的沉默再次降临，只剩下药草被轻轻碾碎的声音，以及霍斯略显粗重的呼吸。
祖奶奶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在凯尔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她温和地笑了笑，打破了这有些凝滞的气氛。
“凯尔，”她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听说，你留下了一个狼族的兽人？”
狼族兽人。
这四个字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凯尔的心尖，又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了他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
他的金色尾巴尖不受控制地在铺着兽皮的地面上轻轻拍打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啪”声。
“嗯。”凯尔低沉地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继续说道：“他，会一种治疗伤口的神赐。霍斯这次的伤巫医也跟我说过了，那种程度，阿纹没帮他的话，不可能活着回来。”
“阿黛尔那个家伙，”凯尔的语气冷了几分，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虽然我给她造成的伤很重，但她命硬的很，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死，休养过后，她一定会带着鬣狗群卷土重来，而且，下一次她会更加狡猾，更加难对付。”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望向了帐篷之外的远方：“森林深处她不会去，但森林外围的区域，恐怕会变成一片战场。”
“那种情况下……”凯尔的声音顿了顿，下意识地避开了某个名字，只含糊地说道：“一个兽人带着一个幼崽，很难在那样的境地下独自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