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梆葛剌王都本在金德纳葛尔，那是座没有城墙的开放式城池，曾经容纳了整个苏丹国六成的人口，市集昼夜不息，恒河上的商船首尾相接。
可舒贾因提亚攻占梆葛剌后，嫌这里人口太杂、市井气太重，彰显不出莫卧儿皇族的威严，便在更靠近海湾的地方另起炉灶，用砖石和沙土筑起新城，亲自赐名“加尔各答”。
此刻这座新城的城墙刚砌到一半，夯土的声响混着工匠的吆喝，正顺着海风远远传开，浑然不知一群带着“飞奴”与“强奴”的活僵，已循着土壤的气息与海岸的踪迹，缓缓逼近。
加尔各答城里，莫卧儿军队的营帐连成片，旗帜在海风里猎猎作响。
除了披甲的士兵，营区后巷挤满了随军家眷——
按教义男子可娶四妻，这里的军人却娶得更多，只要与先前的妻子分居两地，便能再纳新妇。
舒贾因提亚对此乐见其成，这些都是他的嫡系部队，将士们娶的妻子越多，生的儿女便越众，家族根系盘错交织，对他的忠诚度自然更牢，军队也能在代际传承中愈发壮大。
这位莫卧儿二皇子对种姓制向来不屑，占领梆葛剌后便废了旧制，另搞出一套“奴级制”。
谁家嫁女儿给莫卧儿军人最多，就能跃升“贵民”，在五级等级里独占头筹，有资格担任低级官员；
往下是“富民”，可做工坊管事或市集头目；
“平民”能当奴仆、工匠，或是加入仆从军；“
贱民”则被推到最前线当炮灰；
至于“罪民”，一旦抓到便没有活路。
昔日繁华的金德纳葛尔城，如今成了加尔各答的“供养基地”。
城里挤满了操持纺织、冶炼、耕种的平民，还有囤积粮食布匹的富民，偶尔能见到几个穿着绸缎的贵民穿梭其间，监督着物资往新城运送。
市集里人声鼎沸，板车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商贩的吆喝与孩童的哭闹混在一起，谁也没留意到，海岸线那头的风里，正悄悄飘来一丝不同寻常的腥气。
雨极三角洲那场血战，几乎打掉了舒贾因提亚八成的兵力。
如今的加尔各答城里，只剩下些王宫官员、寥寥守城军队，以及一群靠着联姻上位的贵民，还有他们那些被送来联姻的女儿，整座城的防御早已形同虚设。
战斗是从王宫深处爆发的，腥风很快就从宫墙内向外扩散。
灵族虽只有十岁孩童的智商，却把“假扮”的本事用到了极致——
就像小孩子天生会玩假面游戏，它们拖着僵硬的身躯穿上缴获的莫卧儿军装，竟也学得有模有样。
近万“莫卧儿军队”浩浩荡荡进城时，守城的士兵看着他们破烂的盔甲和染血的军装，非但没起疑心，反倒暗自敬畏。
毕竟能从雨极三角洲活着回来的，都是帝国最勇猛的勇士，哪是他们这些留守军队能比的？自然没人敢上前阻拦盘问。
灵族之所以直奔王宫，全凭那诡异的天赋——
它们能嗅到血食的“鲜美度”，而王宫里锦衣玉食的贵族与宫女，在它们感知中，无疑是最诱人的猎物。
宫门守卫还在弯腰行礼时，那些“勇士”眼中已泛起非人的红光，僵硬的手指悄悄按上了腰间的弯刀。
王宫里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反抗，锦衣华服的女人抱着孩子缩在角落，很快就成了灵族口中温热的大餐，惨叫声被咀嚼声淹没在华丽的宫殿穹顶下。
灵仆们则奉命向宫外扩散屠杀，刀斧砍砸门窗的声响、平民奔逃的哭嚎与活僵的嘶吼交织成一片，这座近十万人的大城就这么轻易地沦陷了。
强壮的男人被撕咬后拖入阴影，很快便会成为新的活僵；
年轻女人偶尔能侥幸留下性命，在病毒侵蚀下缓慢转化；
至于老弱病残，几乎都成了填充饥饿的血食，街巷里很快积起没过脚踝的暗红色浆液。
七百个灵族站在王宫废墟上，灵智虽没出现飞跃，却明显比之前更“活络”了些。
它们指挥着灵仆将城中仅有的两门铜炮拖到广场，炮身上的铜绿被粗糙的手掌擦得发亮；
还有那些散落的铠甲、弯刀、长矛，也被分门别类堆在一起，虽然还不懂如何精准使用，却已懂得收集武器的重要性。
活僵这般进化实在可怕。它们本就不知疼痛、不易死亡，又有着远超人类的体魄，如今竟开始模仿军队建制、收集装备，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真会进化成纪律严明的“不死军团”。
阴影里，新转化的活僵正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眶转向远方——
或许传说中的“不死族”，真的要在这片土地上复苏了。
加尔各答都如此轻易陷落，金德纳葛尔自然更无反抗之力。
灵仆队伍像潮水般漫过这座供养之城，短短半日便新增了十二万活僵，街巷里的纺织机还在空转，市集上的谷物散落一地，都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弃物。
另一边，出去狩猎长颈鹿的强奴分队满载而归，不仅将整个长颈鹿族群悉数掳获，那些奔逃的野牛、羚羊、豺狼也被一并拖拽回营，兽僵的队伍在嘶吼中愈发壮大。
与此同时，南下的活僵主力在消灭马拉王朝后，顺着恒河一路南下进入平原，很快便将安拉阿巴德城围得水泄不通。
这座城里聚集着不少旧德里苏丹国的遗民，风气向来怯懦——
当年见莫卧儿铁骑逼近便开门投降，倒也有情可原，可面对这群皮肤青灰、步履僵硬的活僵，他们竟也毫无骨气，不等对方攻城便齐刷刷打开城门，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可惜活僵从不懂“投降”的含义。
它们踩着跪地的人群涌入城中，利爪与尖牙毫不留情地落下，哭嚎求饶声很快被咀嚼与撕咬的声响取代。
整座城的人类要么被咬死撕碎，要么在病毒侵蚀下抽搐着转化，那些跪地投降的人终究没能换来生机，反倒成了活僵队伍里最新鲜的一员。
恒河的河水被染成暗红，城墙上的旗帜早已被扯碎，只有活僵的嘶吼在平原上回荡，一路朝着更北的腹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