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夜色,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化作一片冰冷而璀璨的星河,却照不进叶听晚心底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母亲的死因,像一根最毒的刺,扎进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剧痛。
她蜷缩在地板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剧烈颤抖。
原来,这二十年来,她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源于同一个男人——她的父亲,叶振庭。
他亲手策划了母亲的死亡,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又在她以为终于挣脱宿命时,以一种更残忍、更决绝的方式,宣告了他对她人生的绝对主权。
她不是他的女儿,她只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一件等待被回收的、完美的“遗产”。
手机里,陆裴铭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焦灼的急切。
“听晚,你听我说!叶振庭的‘奇美拉’计划,其核心是一种名为‘嗅觉印刻’的技术。他可以通过特定的香氛分子,直接在人的大脑中写入或抹除某种记忆。黎巴嫩那些孩子,只是他的‘小白鼠’。他真正的目标,是你!”
“他想抹去你的‘人性’,抹去你对沈询、对团团、对所有你在乎的人的情感,让你变成一个没有任何弱点、只听从他指令的、最完美的调香工具!”
“你必须立刻离开魔都!来瑞士!只有我的庄园,能暂时隔绝‘奇美拉’的信号渗透!快!”
叶听晚缓缓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那朵黑色的金属桂花,正静静地躺在地上,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
去瑞士?投靠陆裴铭?
从一个牢笼,逃向另一个牢笼吗?
不。
她不能再逃了。
极致的悲恸过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她慢慢地、一寸寸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擦干眼泪,捡起手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陆裴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不会走。”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陆裴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是想玩一场游戏吗?”叶听晚走到窗边,看着脚下这座繁华而冰冷的城市,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近乎疯狂的弧度,“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他以为他掌控了全局,以为我是他棋盘上任由他摆布的棋子。那我就要让他看看,这颗棋子,是怎么亲手掀翻他整个棋盘的。”
挂断电话,叶听晚拨通了沈询的号码。
“沈询,帮我做三件事。”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淬了火的冰。
“第一,立刻将团团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除了你我,谁也不能接近。”
“第二,以我的名义,向全球香盟所有成员,发布‘休眠指令’。暂停所有跨国合作项目,封存所有核心配方,解散所有技术团队,让整个联盟,暂时从世界上‘消失’。”
“第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帮我联系一个人。一个能帮我,和叶振庭同归于尽的人。”
沈询的心脏猛地一跳:“听晚,你……”
“那个人,叫方清源。”叶听晚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奇美拉’项目的主导科学家,也是当年那场实验室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叶振庭能有今天,全靠他的技术。但叶振庭那样的人,绝不会允许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人活在世上。”
“方清源一定留了后手,一定有能反制‘奇美拉’的底牌。找到他,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
三天后,叶振天没有等来叶听晚的投降。
他等来的,是全球香盟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的消息。
所有项目停摆,所有配方封存,所有合作中断。
叶听晚就像一个决绝的棋手,在棋局进行到一半时,亲手将自己所有的棋子,都扫出了棋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的“普罗米修斯”基地。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叶振庭看着全球香盟的股价一路暴跌,看着各大媒体关于“东方香氛帝国一夜崩塌”的报道,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错愕。
他以为他掌控了她所有的弱点,她的善良,她的责任感,她的孩子。
他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一点。
他算漏了,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时,所能爆发出的、那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有意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控制室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身旁,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口罩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同样经过了电子处理。
“先生,‘忘川’计划,还继续吗?”
“当然。”叶振庭的指尖在控制台的红色按钮上轻轻敲击,“既然她不愿意主动走进我的笼子,那我就只能,亲手为她戴上项圈了。”
“启动‘净土’计划。”
“我要让整个魔都,都变成她的囚笼。”
……
与此同时,魔都。
叶听晚接到了沈询的电话。
“找到了。”沈询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一丝不易察含的兴奋,“方清源果然没死。他用一个假身份,一直藏在苏州的一座道观里,做了二十年的道士。”
“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后院种一棵桂花树。他说,他在等你。”
叶听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你要来找他。他还说,他确实有能摧毁‘奇美拉’的东西。”
沈询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古怪。
“他说,那东西,不在他身上。”
“而在……你母亲穆仙凤,留给你的遗物里。”
“他说,你母亲当年,在察觉到叶振庭的疯狂后,就已经为今天,布下了一枚能逆转全局的,最后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