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宴吃得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商芜看着大家,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过去的阴霾,彻底消散无踪。
……
夜色深了。
饭局的喧嚣散去。
陆家别墅恢复了宁静。
商芜洗漱完毕,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裙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陆让独自一人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
他并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暖黄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商芜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感受到他身体微微一僵。
“怎么了?还在想今天复查的事?”
她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温软,“医生都说没事了,别担心了。”
陆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覆盖住她交叠在他腹部的手,掌心有些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
借着昏黄灯光,商芜看到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他平日里锐利沉稳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脆弱的水光。
陆让深深地看着她,薄唇轻抿,并不说话。
商芜的心猛地一揪,刚想开口,就见陆让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
陆让落泪了。
商芜彻底愣住。
“阿让……”
她心疼地唤他,伸手想去擦他的眼泪。
陆让却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紧紧环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泪水滴落在商芜脖颈里。
商芜不再说话,只是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不怕不怕,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好了,别怕了。”
过了许久,陆让闷在她颈窝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抹后怕:“阿芜,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我怕失去你,怕得要命。”
他收紧手臂,仿佛只有这样紧紧抱着商芜,才能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你晕倒的时候,我看着你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医生说要手术,说脑子里有东西,我感觉我的世界都要塌了。”
商芜静静地听着,心尖酸得厉害。
陆让一直表现得镇定,可只有她知道陆让有多害怕,有多难过。
“你手术的时候,我在外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迟,我签那些同意书的时候手都在抖。”
陆让的泪水流得更凶,“我不敢想,不敢想如果结果不好,我该怎么办,小雾该怎么办。”
商芜的眼眶也湿润了。
她陆让这段日子以来的细致照料,原来都是在强撑着不让她担心,所有的压力都被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了。
“对不起。”她哽咽着,轻轻吻了吻他陆让的鬓角,“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陆让用力摇头,眼睛泛红,笑了起来:“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阿芜,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他捧起商芜的脸,指尖还带着一丝凉意,温柔吻她的眉眼。
“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陪我到老,我不能没有你。”
商芜看着他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大男孩般祈求承诺,心里又软又疼,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好笑。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陆让的唇。
“我答应你。”商芜在他的唇边轻声呢喃,“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小雾结婚生子,看着我们的外孙长大,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一起慢慢变老。”
陆让深深地望着她,眼底脆弱一点点消散。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将脸埋在商芜散发着清香的发丝里,不愿松开。
商芜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哄劝:“好啦,我们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我不能熬夜的,你忘记了吗?”
陆让眼神闪烁,点头。
“好,我陪你去。”
……
一夜过后,商芜习惯性地向身边摸去,却摸了个空。
她睁开眼,发现陆让早已起床,另一边床铺是凉的。
她有些疑惑地起身,洗漱后换上家居服走下楼梯。
刚到客厅,商芜便愣住了。
陆让穿着深灰色西装站在客厅中央,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衣服袖扣换上了她之前送的那对郁金香金扣。
“醒了?”陆让看到她,唇角微微上扬,朝她走来。
他很自然地牵起商芜的手,“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商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松的家居服,更加困惑了:“去哪儿?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她伸手替陆让理了理本就十分平整的领带,玩笑道,“陆大律师,这是要去见什么重要客户,需要我帮你充场面?”
陆让握住她捣乱的手,眼底漾着温和笑意,卖了个关子:“比客户重要得多,快去,挑件你最喜欢的裙子。”
见他这么郑重,商芜好奇。冲陆让笑了笑,回到楼上衣帽间,在一排衣裙中挑选了一番。
她最终选了一条藕色的连衣裙,简约优雅,衬得她气色极好。
商芜画了淡妆,将长发松松挽起,戴上了一对珍珠耳钉。
她走下楼梯时,陆让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看不腻商芜容光焕发的样子。
陆让走上前,向商芜伸出臂弯:“走吧?”
商芜将手搭在他的臂弯里,任由他牵着出门,坐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一家西餐厅外。
已经到用餐高峰期,餐厅里十分安静。
侍者似乎早已等候多时,恭敬地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一束新鲜的香槟玫瑰。
商芜一眼扫去,惊讶发现,在餐厅一角,有位穿着正式礼服的小提琴手,正微笑着看向他们。
见他们落座,他开始鞠躬弹奏。
琴声流淌开来,是商芜非常喜欢的一首古典乐曲。
“这……”
商芜惊讶地看向陆让。
陆让只是温柔地笑着,示意她回神。
很快,菜肴一道道送上,都是商芜偏爱的口味,做得极为精致。
期间,那位小提琴手一直在一旁为他们专属演奏。
甜品上来时,是一个点缀着新鲜草莓和奶油裱花的精致小蛋糕,上面没有任何字样,只在旁边用巧克力酱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商芜看着这所有的一切,心中疑惑。
她放下小银勺,终于忍不住凑近陆让,语气带着点撒娇和茫然。
“阿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你搞得这么神秘。”
陆让看着她那副完全想不起来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头失笑,眼神宠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提示道:“十九年前的今天,某人在民政局门口,差点因为睡过头错过了领证。”
商芜猛地睁大了眼睛,露出懊恼和恍然大悟的神情。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第十九周年。
她竟然完全忘记了!
这段时间先是自己生病,然后是女儿订婚又被绑架。
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商芜已经心神俱疲。
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抛到了脑后。
“我,我……”
商芜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尴尬又愧疚。
她连忙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对不起对不起,我自罚一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居然忘了。”
商芜的手刚碰到酒杯,就被陆让轻轻按住了。
“忘了就忘了,罚什么。”
陆让将她那杯酒拿到自己面前,然后将一杯鲜榨的橙汁推到她手边,语气温柔。
“你刚恢复,喝这个,纪念日每年都有,你的身体最重要。”
他看着商芜依旧带着歉意的眼神,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带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道歉的,只是想告诉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个纪念日,都值得纪念,无论过了多久,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商芜感动,反手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掌,眼眶微微发热。
千言万语她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化作唇边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阿让,十九年了,你还是这么对我这么好。”
“只对你。”陆让看着她,勾了勾唇。
两人相视而笑,安静地享用这顿纪念日午餐。
午餐后,陆让结账。
他细心地替商芜拿起外套。
两人拉着手走出餐厅。
然而,刚走下餐厅门口的台阶,商芜的脚步就顿住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阿让,你看那里。”
陆让疑惑,顺着商芜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路边花坛边缘。
“小雾?”
陆玉雾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下巴搁在手臂上。
她眼神放空,看着街上来往的车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连父母走到身边都没立刻发现。
“小雾?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听到呼唤,陆玉雾才猛地回过神,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连忙站起身:“爸,?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商芜和陆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今天不是周末,这个时间,女儿应该在学校才对。
“我们出来吃个饭。”
商芜走到陆玉雾身边,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温柔道:“你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没课吗?”
陆玉雾眼神躲闪了一下,低下头,用鞋子蹭着地面,声音有些闷闷的。
“下午没重要的课,就出来走走。”
知女莫若母。
商芜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肯定有事。
她没有急着追问,只是轻轻揽住陆玉雾的肩膀,柔声道:“走吧,先回家,外面太阳大。”
陆让也上前,沉默地接过女儿随身的背包。
一家三口坐上回家的车。
车里,陆玉雾依旧沉默地看着窗外,与平时活泼开朗的样子判若两人。
商芜和陆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