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突然炸响在巷口，玻璃碎片顺着印刷点的木窗溅进来，落在江逾朝脚边。
顾晏辞几乎是本能地拽住江逾朝的手腕，往后门拖：“走！”
江逾朝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收好的密码底稿。
眼角的余光里，几个日军端着枪冲进来，印刷工老张想拦，却被日军推搡在地，账本散了一地。
“快！”顾晏辞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后门的木栓锈住了，他用肩膀狠狠撞了两下，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外面是条狭窄的夹道，堆着不少杂物，日军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
江逾朝跑得胸口发闷，咳嗽又涌了上来，刚想停下来喘口气，就听见“咻”的一声。
子弹带着风擦过他的胳膊，粗布长衫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晏辞已经猛地扑了过来，将他死死按在身下。
“唔——”
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江逾朝僵住了，鼻尖瞬间萦绕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抬头，看见顾晏辞的后背渗出深色的血渍，很快就浸湿了衬衫，顺着衣摆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黑。
“顾晏辞！”江逾朝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他的后背，却被顾晏辞按住手：“别碰……先跑……”
顾晏辞撑着身子站起来，还想拉江逾朝，可刚一用力，就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
日军已经追到夹道口，手电筒的光扫过来，顾晏辞咬着牙，把江逾朝往杂物堆后面推：“躲好！”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日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江逾朝探头一看，是老周带着两个地下党同志赶来了，手里举着枪，正和日军对峙。
“快走！”老周喊了一声，顾晏辞趁机拽着江逾朝，踉踉跄跄地跑出夹道，钻进老周开来的黄包车。
车帘拉上的瞬间，江逾朝才敢用力攥住顾晏辞的胳膊，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你怎么样？疼不疼？”
顾晏辞靠在车壁上，喘着气，却还笑了笑：“没事……子弹没打在要害……密码……密码送出去了吗？同志都安全吗？”
江逾朝看着他明明疼得发抖，却还先关心同志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疼，只能用力点头：“送出去了，老张已经把报纸印好了，同志都安全撤离了……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黄包车跑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城郊的秘密诊所。
诊所是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医生是老周认识的老中医，看到顾晏辞的伤口，眉头立刻皱起来：“子弹卡在肩胛骨里，得马上取出来，没有麻药，只能硬扛。”
顾晏辞躺在硬板床上，江逾朝站在旁边，看着医生拿出手术刀和镊子，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老周想拉他出去，却被江逾朝摇摇头拒绝了：“我在这陪他。”
手术开始后，顾晏辞疼得额头冒满了冷汗，指节攥得发白，却没哼过一声，眼睛一直盯着江逾朝。
江逾朝被他看得心头发紧，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顾晏辞，指尖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冷汗，还有细微的颤抖。
“疼就喊出来。”江逾朝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顾晏辞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颤了颤。
顾晏辞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反而笑了笑，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逾朝……我没骗你……我真的能保护你……”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江逾朝心上，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掉得更凶了，只能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你别说话，好好养伤。”
医生终于取出了子弹，用纱布把伤口缠好，叮嘱道：“伤口不能碰水，每天换一次药，这段时间别用力，也别受凉。”
老周去给顾晏辞拿药，诊所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逾朝坐在床边，用毛巾轻轻擦去顾晏辞额头的汗，动作很轻，怕碰到他的伤口。
顾晏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想伸手摸他的头发，却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江逾朝立刻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语气里带着责备，却藏不住关心。
顾晏辞乖乖不动了，只是看着他：“逾朝，你没受伤吧？刚才子弹擦到你了。”
江逾朝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划痕，已经不流血了，只是有点红：“没事，就蹭破点皮，比你的伤轻多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你明明知道，我是地下党，跟你不是一路人。”
顾晏辞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想让你受伤。以前是我糊涂，伤害了你，现在我只想保护你，哪怕用我的命换你的，也愿意。”
江逾朝的心被这句话撞得发疼，他别过脸，不想让顾晏辞看到自己的眼泪，可声音还是泄露了情绪：“你别胡说，你的命也很重要。”
顾晏辞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反握住江逾朝的手。
江逾朝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手指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还有因为疼痛而细微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老周拿着药回来，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把药放在桌上：“我先回去处理印刷点的事，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老周走后，诊所里更安静了。
顾晏辞因为失血有点困，慢慢闭上了眼睛，手却还紧紧握着江逾朝的手。
江逾朝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心里乱糟糟的。
以前对顾晏辞的防备、怨恨，在他替自己挡子弹的那一刻，好像都碎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在意。
他轻轻摸了摸顾晏辞受伤的后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他，心里默默想：顾晏辞，这次我信你，可是你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就在这时，顾晏辞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像是做了噩梦，手攥得更紧了。
江逾朝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慰：“别怕，我在呢。”
顾晏辞慢慢放松下来，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点笑意。
江逾朝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笑，握着他的手，靠在床边，决定就这样守着他，直到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