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空间站的金属走廊泛着冷白的光，江逾朝踩着自己五年前留下的浅淡脚印，停在曾经的宿舍门前。
指纹识别器发出“滴”的轻响，门缓缓滑开时，一股混杂着机油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宿舍里的东西没怎么动过。
桌上还摊着他当年熬夜写的战术笔记，纸页边缘被手指磨得发毛，密密麻麻的批注旁，还留着奥古斯都用钢笔圈出的“逻辑漏洞”。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所谓漏洞，是奥古斯都故意引导他修改，好更精准掌握他的战术思维。
墙角的储物柜里，叠得整齐的制服领口，还沾着当年挡毒刺时溅上的、早已发黑的血渍。
江逾朝的指尖刚碰到笔记，就瞥见桌角的收纳盒里，躺着一支银色的小管。
是那支奥古斯都当年递给他的低级修复剂。管身已经氧化发黑，标签上“民用款”的字样还清晰可见。
他捏起修复剂，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管壁，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渗血的手掌，想起奥古斯都递药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漠然，心口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还留着？”奥古斯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走过来，目光落在那支修复剂上，喉结动了动，“当年我……”
“不是因为恨。”江逾朝打断他，转头时眼里没了往日的冷意，反而带着点浅淡的笑意，“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联盟有你是幸运’，哪怕后来知道是假的，那天的开心也是真的。我留着它，是想记住那种‘被认可’的感觉——哪怕那认可里全是算计。”
他说着，抬手走向垃圾桶，指尖一松，修复剂“叮”的一声掉进桶里，在空旷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做完这个动作，江逾朝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都垮了些。
他转身，一步步走到奥古斯都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
那里还留着上次替他挡子弹的疤痕，隔着薄薄的衣服，能感受到温热的心跳。
“奥古斯都，”江逾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却很轻很稳，“以前你用基因利用我，用家人威胁我，把我当工具，当弃子……那些疼，我记了很久。可后来你为我对抗长老，为我放弃虫族权力，为我挡子弹，连半条命都肯给我……”
他顿了顿，抬头看他，眼里亮闪闪的，却没掉眼泪：“我不是圣母，不会说‘没关系’。但那些伤害，我不想再带着走了。以后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奥古斯都的身体猛地一僵，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把江逾朝抱得更紧。
他低头，下巴抵在江逾朝的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那是基因污染还没完全好的痕迹。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江逾朝的头发上，带着虫族皇室特有的、微咸的气息。
江逾朝愣住，抬手摸到奥古斯都的脸颊，指尖沾到湿意。
他从没见过奥古斯都哭，不管是被长老逼到绝境，还是翅膀被打穿，他都只会冷笑，只会用更狠的方式反击。
可现在，这个曾经高高在上、视人类为蝼蚁的虫族皇子，竟然抱着他哭了。
“对不起，逾朝。”奥古斯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想不出别的话。
那些过往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可他能做的，只有把这个人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把过去的亏欠，都揉进怀里。
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兽：“别哭了，奥古斯都。我都说了，放下了。”
他踮起脚，吻了吻奥古斯都的眼角。
那里还挂着泪珠，温温的。
这个吻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奥古斯都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奥古斯都低头，接住他的唇，吻得小心翼翼，带着后怕，带着珍惜，还有藏不住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窗外的星际尘埃缓缓飘过，宿舍里的战术笔记在风里轻轻翻页，垃圾桶里的修复剂静静躺着，像一个被彻底告别的过去。
江逾朝靠在奥古斯都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被背叛的日日夜夜，那些咳血的绝望时刻，好像都成了铺垫。
铺垫着此刻，这份迟来的、却足够坚定的圆满。
只是他没注意，奥古斯都放在他腰后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他怀里的人，身体还很虚，基因污染虽然控制住了，却还需要长期调理。
而他心里清楚，联盟和虫族的和解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无数麻烦等着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江逾朝身上好像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那种偶尔闪过的、对未来的茫然，让他心里隐隐发慌。
奥古斯都收紧手臂，在心里无声地说：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不管未来有什么麻烦，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可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份“绝不会”，很快就要迎来一场猝不及防的考验。
江逾朝脑子里的碎玻璃系统，已经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