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的药香还没散，混着丹火熄灭后的余温，闷在空气里。
江逾朝蹲在角落，把熬完聚气丹剩下的药渣往竹筐里倒，指尖划过粗糙的药石，还能摸到早上被叶片划伤的浅痕，有点发疼。
他动作很轻，怕惊动了什么。
刚才谢砚辞离开时，看他的眼神有点怪，虽然还是清冷，却不像之前那样毫无波澜，让他心里总有点发慌。
倒到最后，指尖突然碰到块不一样的东西，不是硬邦邦的药石，而是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淡蓝色的微光，在昏暗中很显眼。
江逾朝心里一紧，赶紧捏起来看。是块干了的灵香草渣，上面的淡蓝痕迹是他昨天渡灵泉时不小心蹭上的，当时没在意，没想到还留在药渣里。
他攥紧这块药渣，想趁没人注意赶紧扔掉。
要是被谢砚辞发现，问起这光是什么，他根本没法解释。
“你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砸下来，江逾朝手一抖，药渣掉在地上，淡蓝色的痕迹在灰褐色的药渣堆里，像块不小心落进去的碎星空，格外扎眼。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谢砚辞站在他身后，月白道袍的下摆垂在他眼前，袖口的清云纹晃了晃，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没、没做什么，”江逾朝慌忙想捡地上的药渣，手腕却被谢砚辞突然攥住。
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劲儿，冰凉的指尖蹭过他手腕上刚才被捏出的红印，让他像被冰刺了下，瞬间僵住。
谢砚辞没说话，弯腰，视线落在地上那块带淡蓝痕迹的药渣上。
他的动作很慢，不像平时那样干脆，指尖伸过去时，甚至微微顿了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块药渣，指腹轻轻蹭过上面的淡蓝痕迹，像是在确认什么。
江逾朝蹲在原地，仰头看着他。
谢砚辞的侧脸在丹房的微光里，线条很软，不像平时那样冷硬，连垂落的睫毛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动。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谢砚辞是不是知道这淡蓝是什么？
“圣子，这药渣……”江逾朝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发颤，“我、我不是故意留下的，我这就扔掉……”
谢砚辞直起身，把药渣放进自己的储物袋，拉上袋口时，指尖用力捏了捏，像是怕它掉出来。
他转头看江逾朝，脸色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只是眉梢比刚才紧了点：“不用扔，留着。”
“留着？”江逾朝愣住，“留着做什么？”
“验灵泉纯度。”谢砚辞的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聚气丹需纯灵泉引灵，留着这药渣，往后能比对灵泉浓度，别浪费。”
他说完，没再看江逾朝，转身往丹房外走。
月白道袍的下摆扫过门槛时，江逾朝隐约看到他的指尖在储物袋外轻轻蹭了蹭，动作很轻，快得像错觉。
江逾朝蹲在地上，看着谢砚辞离开的方向，心里满是疑惑。
验纯度？
可灵泉是他身上的，谢砚辞要是想验，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留一块药渣？
他摸了摸自己的掌心，淡蓝色的微光已经隐没，只留下点清苦的草药香，和谢砚辞储物袋里那块药渣的味道一样。
他慢慢站起来，把剩下的药渣倒进竹筐，动作比刚才更轻了。
刚才谢砚辞捏他手腕时，冰凉的指尖蹭过他的皮肤，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掌控感，反而有点……慌乱？
还有他捡药渣时的小心翼翼，一点都不像对待普通药渣，倒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
江逾朝走到丹炉边，看着炉底残留的药灰，想起刚才谢砚辞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发暖。
或许，谢砚辞不是完全把他当工具？
或许，他对这灵泉，对自己，还有点别的在意？
而丹房外的回廊上，谢砚辞靠在柱子上，手伸进储物袋，指尖攥着那块药渣。
淡蓝色的痕迹已经快散了，却还能闻到熟悉的草药香，和江逾朝掌心的味道一样。
他早就知道江逾朝的灵泉之体。那天在圣子殿，看到碗底的淡蓝痕迹，闻到药里那股特别的清苦香，他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利用”两个字，他说得太顺，连自己都快信了。
信自己留着江逾朝，只是为了灵泉稳固修为，只是为了渡雷劫。
可刚才捏到那块药渣时，心口却莫名发颤。
就像每次江逾朝渡灵泉时，冰凉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腕，那股麻意不仅在手上，还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他骗自己是灵泉的灵力影响，却知道不是。
是江逾朝这个人，是他蹲在地上捡草药时的认真，是他渡灵泉时发颤的声音，让他慌了。
谢砚辞攥紧手里的药渣，指腹蹭过上面的淡痕，心里的矛盾像缠在一起的药草。
他是清云宗圣子，要守“大道无情”的规矩，不能被私情绊住。
可江逾朝掌心的灵泉，还有他眼里的慌与盼，却像根细针，轻轻扎着他的心，让他没法完全冷硬。
他深吸口气，把储物袋的带子系紧，转身往长老殿走。
不管心里怎么乱，灵泉之体对渡雷劫有用，这是事实。
至于其他的，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而丹房里，江逾朝收拾完药渣，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药圃。
灵香草在风里晃了晃，像刚才那块带淡蓝痕迹的药渣。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点发暖。
或许，这个位面的“火葬场”，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有冰冷的利用。
至少，谢砚辞还会留着一块带他灵泉痕迹的药渣，哪怕只是用“验纯度”当借口。
他转身回到丹炉边，开始准备晚上要熬的固本汤。
指尖蹭过谢砚辞常用的白玉药碾，他下意识用掌心的灵泉轻轻润了润。
就像以前每次熬药后那样，希望谢砚辞下次用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点暖意。
或许，等谢砚辞习惯了这暖意，就不会再只把他当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