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公司门口的玻璃棚上，噼啪作响，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砸透。
江逾朝拎着公文包走出写字楼时，下意识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这种雨天总让他想起高三那年，他冒雨给沈砚辞买退烧药的场景，浑身湿透的冷意，好像还残留在骨子里。
他刚走到台阶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雨里。
沈砚辞就站在公司大门左侧的梧桐树下，没打伞，黑色的衬衫被雨水泡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他的头发滴着水，刘海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眼睛，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逾朝，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江逾朝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慌。
他下意识想转身往回走，却已经来不及——沈砚辞快步穿过雨幕，几步就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逾朝，”沈砚辞的声音很哑，像是喊了无数遍这个名字，带着雨水的湿气，还有难以掩饰的颤抖，“我找了你三年……”
他的手很凉，却抓得很紧，指腹无意识地蹭过江逾朝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印子，是以前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沈砚辞记得，以前江逾朝总用这只手给她整理笔记，指尖带着淡淡的墨水味。
江逾朝想甩开他的手，却没用力——沈砚辞的手太凉了，凉得像冰，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还有手腕上那只熟悉的电子表，表带已经磨得发白，却还牢牢地戴在那里，表盘上的水迹，映着路灯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松手，”江逾朝的声音有点干，他别开眼，不敢看沈砚辞的眼睛，“你全身都湿了，会生病的。”
沈砚辞却笑了，笑得有点傻，眼睛里却泛着红，像有眼泪要掉下来，又被雨水混着遮住了。
“这次换我弄湿试卷，”他盯着江逾朝的侧脸，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换你骂我，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了江逾朝心里。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砚辞，
对方的眼睛通红，里面全是他的影子，还有藏不住的愧疚和急切，像当年他蹲在垃圾桶旁，拼凑那些碎纸时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江逾朝别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他不想让沈砚辞看出，自己其实没那么容易放下。
“我问了林小夏，”沈砚辞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腕，像怕一松手，人又会不见，“她一开始不肯说，我就每天去她的花店帮忙，帮她搬花盆，整理花束，整整帮了三个月，她才告诉我你在这里。”
江逾朝愣住了——林小夏是他最好的朋友，当年沈砚辞那么伤他，林小夏恨透了沈砚辞，怎么会轻易告诉他自己的下落？想来，沈砚辞肯定费了不少劲。
他低头看向沈砚辞的手，对方的指关节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虎口处还有一块新的擦伤，像是搬东西时不小心蹭到的。“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三天，”沈砚辞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每天都来，早上八点就来，等你下班。昨天你加班到十点，我看到你从楼上下来，想喊你，又怕你不肯见我……”
江逾朝的心又软了几分。他知道沈砚辞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人，全校第一，保送清华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别人围着他转，现在却为了找他，放下身段去花店帮忙，还在暴雨里等了三天，连见他都要小心翼翼。
旁边路过的同事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小声议论着什么。
江逾朝有点不自在，拉了拉沈砚辞的手：“先上车，有什么话，车上说。”
沈砚辞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久暗的房间里突然开了灯，他连忙松开手，却又下意识跟在江逾朝身后，像个怕走丢的孩子。
江逾朝打开车门时，余光瞥见沈砚辞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是一个蓝色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和当年他撕毁的那本，一模一样。
上车后，江逾朝把空调开到最大，又从副驾的储物格里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沈砚辞：“先擦擦吧，别感冒了。”
沈砚辞接过毛巾，却没立刻擦脸，而是先把手里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用毛巾轻轻擦去封面上的水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这是……”江逾朝忍不住问。
沈砚辞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我抄了你的笔记，抄了十遍，”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抚摸着封面上的小太阳，“每一道题，我都按照你当年的思路写，还在旁边加了批注……逾朝，你能不能……看看？”
江逾朝看着那个笔记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他想起当年沈砚辞嫌他的笔记丑，把笔记本扔进垃圾桶，现在却亲手抄了十遍，还画了小太阳。
雨还在下，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车内的空调风轻轻吹着，带着淡淡的暖意。
江逾朝看着沈砚辞通红的眼睛，还有腿上那个被小心保护的笔记本，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看。”
沈砚辞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瞬间涌出了泪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高兴。
他连忙把笔记本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逾朝的指尖——江逾朝的指尖还是有点凉，像当年递退烧药时那样，而他的掌心，却因为激动，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