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一切如故。
石桌，石凳，墙角那几株，半死不活的青菜，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连一片多余的落叶，都没有。
显然，在我离开的这几日，林念将这里，打理得很好。
我走到石桌旁，坐下。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林念将碗筷，放回厨房，很快，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出来，放在我的面前。
是一碗，白米粥。
粥，熬得很稠。米粒都已开了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上面，还撒了几粒翠绿的葱花。
“先生，您赶了一天的路，定是饿了。”林念在我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生，厨艺不精，只会熬些粥。您，先垫垫肚子。”
我看着眼前这碗粥。
我的心中，百感交集。
我如今的修为，早已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别说一碗粥，就是十年，百年，不进食也毫无问题。
但我却拿起了勺子。
我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米粥的温度刚刚好。
那股，独属于青石镇的稻米的清甜，混杂着葱花的微辛，在我的舌尖绽放开来。
然后，化作一股暖流，顺着我的喉咙滑入我的胃里。
温暖了，我那早已习惯了冰冷星辰之力的五脏六腑。
我从未觉得，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米粥，竟会如此的美味。
那滋味，比我曾经吃过的任何琼浆玉液，任何灵丹妙药，感觉都要好上千倍，万倍。
因为这碗粥里有用心守护我的人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
“怎么样？先生？”林念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与紧张。
“嗯，”我点了点头，又舀了一勺，“火候，正好。”
林念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开心的笑容。
我们就这样，一个默默地喝着粥。一个静静地看着我喝粥。
谁也没有再说话。
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
反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我放下碗，看着林念。
“念念，这几日，学堂里可还好？”
“都好。”林念答道，“学生，每日都按先生您留下的课业，教导他们。只是，狗子……哦不，是王壮，那小子又逃了两回课。被我，用戒尺打了手心。”
他说着，嘴角，还带着一丝小大人的得意。
我笑了。
“先生，您这次寻来的孤本典籍可还满意？”他又问。
“嗯，收获颇丰。”我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不是什么孤本典籍。
而是一枚，由最上等的和田暖玉，雕琢而成的平安扣。
玉扣，温润通透，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但若以神识探查，便会发现其内部，被我以法力，刻下了一座微型的“九宫聚灵阵”，和一道足以抵挡化神期修士一击的“星辰守护”符文。
这是我回来的路上，花了一个时辰为他炼制的。
“这是？”林念拿起玉扣，好奇地打量着。
“一位故人，所赠。”我平静地说道，“你贴身戴着。可静心凝神，百邪不侵。”
林念，自然看不出这玉扣的玄机。
他只觉得，这玉扣，入手温润，戴在身上一股清凉之意，直透心脾，让他那因温习功课而有些疲惫的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多谢先生！”他爱不释手地将玉扣挂在了脖子上。
我看着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因前世今生而产生的隔阂也，烟消云散。
我是谁，不重要。
我曾做过什么，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今往后，我该做什么。
“先生，”林念收好玉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哦，对了。前两日，镇上来了一位很奇怪的客人。”
“哦？”
“是位姑娘，长得……嗯，很好看。”林念的脸，微微一红，“她到处打听，镇上有没有一个，姓林的，瘸腿的，教书先生。”
我的心，猛地，一跳。
姓林……瘸腿……教书先生……
这说的，不正是，八年前刚到此地的我吗？
“那姑娘，长什么模样？”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干涩。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背着一把，用布包着的长长的东西，像是一把剑。”林念努力地，回忆着，“她的性子有些冷。问遍了镇上的人，没找到，便在‘忘忧茶馆’住了下来。好像在等什么人。”
白裙……背剑……性子冷……
一个我刻意埋藏了八年，却从未真正忘记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柳……如烟……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是巧合吗？
还是说，星隐谷出了什么事？
不对。
若真是出了事，以她的性气，绝不会如此平静地在茶馆里等候。
那她，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来寻我的吗？
这个念头一起，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
我该见她吗？
以什么身份，去见她？
林凡？还是，林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