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码头的海风夹带着铁锈味钻进领口，苏悦的指尖在金属箱的生物识别区悬停了三秒。
陆寒的手掌覆盖上来，带着体温的热度透过橡胶手套渗透到她的手背：“我在。”
她闭上双眼，指纹贴上去的瞬间，锁孔幽蓝的光突然变为炽白。
“声纹验证。”机械音响起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苏悦。”
箱盖“咔嗒”一声弹开的刹那，陆寒的战术手电已经照亮。
最上层是一叠泛黄的档案，封皮印着美国安全局（U.Sec）的黑底银标；下层躺着一台巴掌大的老式投影仪，镜头蒙着一层薄灰，却没有沾染半点锈迹——显然被人精心保存过。
苏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现：她缩在衣柜里，听着楼下砸门声和母亲的尖叫。
后来警察说，是入室抢劫；后来她翻遍所有监控，只找到母亲被拖走时，风衣下摆勾住门框的画面——和手机照片里的，分毫不差。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会议室的嘈杂声在她耳中消失。
画面里，穿着考究的男人敲着桌面：“苏清歌查到了七城土地信托的资金链，必须清除。”镜头拉近，文件上的公章红得刺眼——那是她上个月在陆家老宅翻到的，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旧合同上，也盖着同样的章。
“苏悦？”陆寒的拇指摩挲着她颤抖的手腕。
她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了回去，指尖迅速划过档案页脚的编号。
这些文件的日期从二十年前排到三年前，每一份都夹着一张照片：周世勋在澳门赌场签署借据，秦瀚向海外账户汇款，甚至……她停顿了一下，翻到最后一页——照片里，陆寒的二叔陆正廷正把装着现金的箱子推进游艇暗舱。
“需要我处理。”陆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声音低沉得像压着一块铅。
苏悦摇摇头，把档案重新整理整齐：“要烧，就烧干净。”
凌晨三点，张叔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在北仓粮库指挥工人拆除粮仓。
“苏总，您要的环形阶梯和投影屏半小时内可以安装好。”背景音里传来电钻的嗡嗡声，“媒体那边我按照您说的，挑选了六家不同立场的，摄像机位都避开了安全通道。”
“辛苦你了。”苏悦挂断电话，转身时撞进陆寒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刚从实验室回来的消毒水味，手臂却像铁箍一样紧紧搂着她：“萌萌在陈姨家睡着了，林婉带了十二个人守着。”
“我知道。”她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你该去换身衣服了，衬衫都皱了。”陆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领口，突然笑了：“当年在董事会，我穿成这样他们能骂我半小时，现在……”他指了指桌上的档案，“现在他们该盼着我穿得皱巴巴的了。”
商业伦理听证会的直播准时开始时，秦瀚正被两个保安架着往台上拖。
他西装前襟沾着咖啡渍，领带歪到了锁骨，看见大屏幕亮起的瞬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向投影仪：“关掉！关掉！”
画面里，他穿着定制西装在文件上按手印，旁边站着戴着金丝眼镜的周世勋。
“这是封口费。”周世勋的声音从录音里传出来，“要是苏清歌的车出了意外，苏家那小丫头可没本事查到底。”
秦瀚的膝盖“扑通”一声砸在台上，额头抵着桌沿直发抖：“是周世勋！是他说只要搞垮苏悦，就能拿回被吞的股份！”他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观众席，“去年在夏威夷，他让我往苏悦的红酒里下……下……”
“够了。”周世勋被押上台时，西装依然笔挺，只是左脸肿着——林婉说他在候审室撞墙，被保安及时拦住了。
他扫了一眼台下举着摄像机的记者，突然笑了：“苏小姐以为自己赢了？你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你们都会被自己点燃的火吞噬’。”
苏悦从后台走上台，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
她接过林婉递来的档案袋，抽出最上面的文件：“她说得对。所以今天，我不复仇。”她把整叠档案扔进脚边的铜盆，打火机的蓝光“噌”地一下窜起来，“我烧账。”
火光舔舐着纸页时，“七城土地信托”的公章在灰烬里一闪而过。
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有老企业家拍着桌子喊“查账”，有年轻cEo举着手机直播：“看！这就是吞了我们三个项目款的公章！”
林婉是在秦瀚的保险柜最底层找到那封信的。
她戴着手套捏着信封角，封皮上“致尊敬的V先生”几个字是烫金的，摸起来有点硌手。
苏悦拆信时，陆寒正站在她身后，呼吸吹拂着她的后颈：“V？”
“三年前帮我拿到苏氏股权的神秘人。”苏悦的指尖轻抚着信里的内容，“他说要做我的盟友，可现在……”她突然抬头，“林婉，暂停所有V系企业的合作审批，启动二级舆情监控。”
“是。”林婉转身时，发梢扫过秦瀚瘫软的脚背——他已经被保安架下去了，嘴里还在念叨“影子议会”。
庆功宴的灯光太亮，苏悦端着香槟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萌萌骑在陆寒肩头抢蛋糕。
小丫头的发卡在灯光下闪着粉色的光，陆寒的西装后襟沾着奶油，正笑着躲避她的小手。
“妈妈看我！”萌萌突然发现了她，挥舞着沾满草莓酱的手。
苏悦举起杯子晃了晃，转身时袖口蹭到了桌角的信封——那封匿名信，是她在回房间的路上，从门缝里滑进来的。
信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火漆印：荆棘缠绕的玫瑰，正缓缓渗出像血丝一样的红痕。
苏悦摸出随身携带的银匙，轻轻刮了刮火漆。
红色顺着匙尖晕染开来，是掺了朱砂的印泥——和母亲常用的一模一样。
“在看什么？”陆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酒气。
苏悦把信塞进他的掌心，转身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得像淬过火一样：“这场火，还没熄灭。”
千里之外，地下会议室的灯光突然亮起。
十二张皮质转椅上，十二张蒙着黑纱的脸同时抬起头。
大屏幕上，苏悦在火光中微笑的画面定格，接着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字：“目标已入局，影子议会，启动。”
通风口传来细微的风声，吹得桌上的玫瑰标本轻轻摇晃。
最中间的转椅缓缓转过来，露出下巴上那颗朱砂痣——和苏母耳后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