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自己三岁,还是个女孩儿模样的淳常在请安是有几分尴尬的。
不过好在淳常在是孩子心性,两人也算是相处得还不错。
合宫觐见的日子,新进宫的小主们都到了承乾宫。
博尔济吉特氏特别些,请安的时候并不在,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属于后宫的特例,是不被允许掺和进来的,也不允许旁人拉扯她入什么纷争。
宜修在安排宫苑的时候没有将她放在钟粹宫,索性让她去了春?殿,这宫殿在寿康宫后头,更准确的说是在寿安宫前边儿,这两所宫殿才是属于同一块区域的。
用来安置博尔济吉特贵人正正好。
淳常在和莞答应是一起来的,其余四人都已经在了,甄嬛刚想和眉姐姐说两句话,便被一个小宫女引到了队伍的末尾。
而沈眉庄则站在最前头。
她的左边是富察贵人,身后是淳常在和夏常在二人,最后一排则是甄嬛以及安陵容。
剪秋是随身服侍皇后,站在前头给几位小主讲规矩还是绘春,说了该怎样拜见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娘娘之后,便带着她们进内。
华妃没有特意踩点到,只紧盯着门口,要看一看那甄嬛是不是胆子格外大,怎么在还没入宫的时候,就敢嘲讽她是以色事他人!
六人在屋内站定,脸上都挂着弧度刚好的微笑。
江福海:“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六人便开始了跪下,行抚鬓礼,站起再跪下,又行抚鬓礼的动作,连着三次,方才停止。
举手投足,整齐无比,像六个任人摆弄的娃娃。
最后又齐声喊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被人跪拜时,很容易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感慨来,好似摆弄的不止是她们的躯壳,更是她们的一生。
宜修难得中气十足地说道:“都起来吧。”
接着又温柔回去:“也见见各位嫔妃。”
江福海:“众小主参见华妃娘娘。”
六人转向华妃,行了个蹲礼,说道:“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今日打扮得格外贵气,看了眼距离自己好几个身位的莞答应,也不让众人起身,忽得说起了翡翠。
“内务府送来的翡翠一年不如一年了。”
她自然不是在同跪在地上这群人闲聊,而是对着皇后说话。
宜修打量她一眼,说道:“翡翠是矿石,总有开采殆尽的时候,这也是寻常事,人却不同。好了,先让诸位妹妹起来吧。”
想要讽刺新人不如她的目的没有达成,华妃拉下脸,慢悠悠说道:“倒是本宫忘了你们还拘着礼呢,快起来吧。”
两人谈话时间不长,众人的姿势也没有变形,谢完华妃后便站了起来。
两个贵人和嚷嚷着华妃不如皇后的夏冬春都被华妃略过,只问道:“听说有个莞答应很是貌美。”
甄嬛再次半蹲下,说道:“嫔妾碎玉轩答应甄嬛参见华妃娘娘。”
华妃细细看了她一番,发现果然是位美貌佳人,心中越发酸了,嘲讽说道:“莞答应的脸是格外出众些,难怪皇上也格外看重你。”
在殿选时,皇上便说了“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这样的话,甄嬛自然能看出来皇上只是看中了她的脸。
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这是不会长久的,听芳若姑姑说华妃凤仪万千时,那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感慨便脱口而出,那不仅是在说华妃,也是在叩问自己。
这会儿又听华妃再三重复,说得如此露骨,更是无奈,她早知入宫后是难以平静的,却不想自己一个答应却惹来了妃位的注意。
但她谨记父亲的教导,不欲出头,只说道:“嫔妾蒲柳之姿,皇上不嫌弃罢了,不敢当看重二字。华妃娘娘如明珠璀璨,嫔妾望尘莫及。”
华妃冷笑:“口齿倒是伶俐。”
就是忒伶俐了些,伶俐过头了。
宜修接过话茬,说道:“时候不早了,继续吧。”
江福海:“众小主参见齐妃娘娘。”
平安夜。
江福海:“端嫔娘娘身体抱恙,裕嫔娘娘在圆明园照顾五阿哥,众位小主怕是见不了了。”
六人便按着方才绘春所教的,对着两把空椅子行礼。
而后的温宜公主生母曹贵人和淑和公主生母欣常在,不过就是介绍给她们而已。
诸事完毕,宜修浅笑道:“宫中还有许多姐妹,今日时短,便不多说了,自有你们相识的一天。”
如同母亲般温暖的视线一一扫过六人,宜修对着她们点点头:“往后宫中便是你们的家了,且安心住下。”
在咄咄逼人的华妃面前也不曾弯下的背脊,忽得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甄嬛无端打了个哆嗦。
散场后,沈眉庄拉着甄嬛冰凉的手,关心道:“嬛儿,被吓着了吧,别怕,好在皇后心慈,愿意护着咱们,没事的。”
淳常在先行回碎玉轩了,安陵容站在两个姐姐旁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华妃实在跋扈,不愧是宠妃,想来受宠的妾室就是这样的吧,和安陵容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除了打扮更富贵些。
皇后……娘娘也很温柔,看着忍了华妃不少。
很是辛苦吧……
原来,天家也没有新鲜事,安陵容有些许出神。
夏冬春很快过来硬生生加入了她们三人,招猫逗狗似的,也不知谁惹了她,看这三人,谁都不顺眼。
人多本就势众,而且她们这里还有个贵人高夏常在一头,言语挤兑得夏冬春说不过她们就举起了巴掌。
甄嬛一把抓住了那高高举起的胳膊,挡在安陵容身前:“她与你同为嫔妃,你怎能打她!”
夏冬春脑子不好使,手却快得很,右手被拦下不要紧,立刻便扬起左手。
又被华妃派来的周宁海一把拦住。
接着还在答话时,说出了想要训诫一番安答应这样的僭越的话,被本就因为新人入宫,心中不安的华妃抓住把柄,拖下去赏了一丈红。
鲜红的血液从打烂的皮肉中渗出来,浸湿了皇后赏赐的衣料做成的新旗装。
直到衣裳也吸饱了血液,已经变得黑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土地中,被饥渴的大地母亲吞噬,化作养分。
为她刚进门的新家增添一分颜色。
残阳如血,普照大地,金黄的枫叶便成了夏冬春,悬挂在枝头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