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贞继承魔种彻底成为魔王那天，从中州仙都传来的那道视线，便是眼前的人。
“还记得我成魔那日，大祭司来看望过我一眼。”
祭司松开手中的楼知雪，她就像被一种无形的绳索缠绕，悬于半空。
大祭司双手放于胸前，白袍兜帽放下，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庞，面部褶皱如同枯树皮，深谙浑浊的眼底，无悲无喜，额头顶部有只闭上的第三只眼。
无论怎么看，他都像存活了很多年。
他抬眼看着林观贞，缥缈无形的身躯似云雾消散，这只是一个分身。
林观贞不得不佩服圣殿这位祭司，就算是分身已经达到渡劫后期，而这个分身还有多少具，就不得为之知了。
大祭司的声音沙哑，“知道蛮荒尽头的极域是哪里吗？”
所有人背后的峡谷，深红色的石壁，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凤无命撸起袖子,指着对面人的鼻子，“我知道个屁，把我师妹放下！有种打一场！”
大祭司唇轻轻开合，舌尖抵住上颌牙齿，“焰。”
一令骤下，那‘焰’符便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射出！
在场人目睹这一幕，心底震颤，这可是言灵之术，乃上神才会拥有的法术。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道雷火便出现在凤无命的头顶，他也被这突袭惊到，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见就要劈下，便看见林观贞以一种快的令人发指的速度，手中的剑横刃斩断！
“卧槽！好快！”凤无命捂着头顶。
刚才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雷鸣爆炸声出现在他的耳边。
大祭司一声冷笑后，在看见林观贞的动作，只说出半句话，
“螳臂当....”
林观贞把手里的剑扔回凤无命手里。
“放了她,你想要什么，直说。”
大祭司的手放在昏睡后的楼知雪头顶，动作诡异的抚摸，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我要你去蛮荒底部给我那一样东西。”
伏厌炸了，捡起地上的石头扔过去，“你别碰我师姐！把你的脏手拿开！”
大祭司挪开了手：“……”
·
林观贞注视脚下的黄沙，神识穿透层积的百丈黄沙，来到沙漠底部，那里潜藏冰源，不仅是九龙江的源头更是三乌江的源头。
隐秘的只有她才可以感受到的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她的神经末梢。
林观贞忽然明白了心底的指引是什么，那被埋葬在蛮荒深渊的弑神之箭，以及她丢失的心。
弑神之箭死死钉死在丢失的心上。
林观贞忽然神色沉冷的盯着大祭司：“鬼身鲛心。”
“贞儿啊，你在说啥子，我听不懂。”凤无命摸摸脑子。
大祭司的身影凝滞一瞬。
“鬼身鲛心乃一种帮助鬼修游走世间的秘术，处于十方鬼府的恶魂是无法来到人界，他们没有真实躯体，即使来到人界也只能无身的鬼体，若要修得一具身体，就必须要一颗不死的心。”
“因为鬼神已死，活人的心根本无法承受地府的阴气，只有鲛人心不死不灭。”
林观贞神情复杂，“得到鲛人心必须是鲛人自愿，否则那颗心脏便会失去跳动，我不认为姜云雪会心甘情愿把心给一个一直利用她的人。”
“除非你骗她...骗她那颗心是给我...”说到最后林观贞的言辞近乎咬牙切齿的冰冷，“我宁愿我的推测是错误的，可她的存在告诉我，我没有错。”
大祭司用谁的心脏不好，用了姜云雪的，她被姜元雪赐福过，可以感知到。
“鬼神谢道之！”
温良玉几人不可置信的看向林观贞，全都傻了。
开..开玩笑吗？
“老林，你可不要乱猜啊。”
“大师姐！你怎么可以...那可是师父啊...”
林观贞指尖出现金色长弓，指尖出现一道璀璨华光，一箭射向天空。
法光在天空悄无声息的布下阵法。
这一片的风沙被一道旋涡般的气劲卷离！
那一瞬间，分布于各地的仙魔全都看到了天空中的璀璨的烟火。
林观贞出手干脆利落，没有犹豫，“谢道之是谢道之，鬼神是鬼神，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谢道之来了，就不是。”
六道轮盘她始终没有去到，反而知道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她记得谢道之说过，三世轮回的苍生道，可是六道轮回盘都已经凝滞了，哪里来的三世轮回！
以大祭司为中心，黑气逐渐浓郁，随后更是化作一道鬼影朝着林观贞刺去！
深红近黑的地狱之火，从林观贞周身燃烧，将她尽数淹没！
凤无命被这惊悚的突变吓的快要尖叫，“不是吧！我真的要欺师灭祖了！”
温良玉则是执一把深蓝利剑，一剑劈开了大祭司袭击而来的灵力！
万千剑光闪烁，温良玉神情严肃，“他不是谢道之，”眸光随后阴冷，“就算是，阻挡魔王大统一，照样杀。”
师门同门情谊根本比不上林观贞坐上大统一的位置。
林观贞拉弓搭箭，在燃烧的火焰中心射出利箭，紧接在仙魔众人来到此地瞬间，飞射出去的箭矢对穿透了谢道之的喉咙。
林观贞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谢道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
众人双瞳睁大。
“？？？”
了妄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见鬼了，还真是鬼见鬼了，谢道之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观贞看向赶来的众人，里面没有谢道之的身影。
有人声音颤抖：
“魔魇可以直接附体拟态了，还是说谢道长他兄弟？”
‘谢道之’死在了林观贞的箭下。
伏厌后背冒着冷汗，浑身差点发颤，“师父的前世便是圣殿祭司...那我们杀上圣殿之时，岂不是要杀了作为大祭司的师父！\"
众人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瞧着同样奇异的谢道之尸体。
林观贞：“苍生道，吃尽人间八苦，没有轮回的六道路，师父你算轮回的时候难道没算上了自己吗，轮回三世也许不是三世，而是三魂。”
“三魂离体，三魂成身，他们把各自的记忆都给了他。”
谢道之修习苍生道不错，可是修习苍生道需要轮回三世吃尽人间八苦，无法轮回怎么修？
硬修，把魂魄分成三份，一份便是一世。
谢道之已经失去了两道神魂，这一世才会这么虚弱。
“………”
林观贞甚至怀疑，不止她存在切片，那些跟随在她身后一起死亡的真仙魂魄不是转世，他们转世无法通过六道轮回盘，那么就只能利用自己的分魂重新剥离出另一个自己。
这便是自己欺骗自己的分身，剥离分魂成为第二个自己。
百里筝说的神族剥离了罪恶放到她的身体中才会孕育她这么强大的魔魇，她是所有上神惧怕的噩梦，也是他们生存寄托。
凤无命把昏迷的楼知雪扛在肩上。
“林姐，你怎么就确信那人是师父的分魂的啊，还有刚才..楼师妹...你这也杀的太果断了。”这说动手就动手，要是杀错了怎么办。
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群人冷汗津津，毕竟任谁都无法预料存于他们周身的人还是不是。
伏厌低声道：“师姐，你要是算错了怎么办。”
他到现在还是一阵后怕，楼师姐要是死在圣殿魔魇手下怎么办，结果魔魇的脸忽然变成了师父的...
若是算错了....楼知雪和谢道之就真的死于她弓箭之下...
这出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换另一个人来都得思忖几次。
林观贞冷淡道：“错了便错了。”
凤无命后背冷汗津津，小声嘀咕：“你也太狠了啊，拔剑就杀，魔神选你不是没有缘故的。”
温良玉看着地上的已经消失的黑影，“殿下是如何判定他是师父的？”
林观贞闭着眼：“谢道之与我存在师徒命线，曾经被我斩断，刚才我在这魔魇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以及姜元雪的心脏的跳动...”
刚才那大祭司的分魂，分明就是谢道之的气息。
一切就像是变戏法一样。
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第二次梦境中，谢道之的身影出现在百里筝...
百里筝定然不会给自己没用的消息。
若是真正操控圣殿的人是谢道之...两世师徒情..源于利用。
“刚才那是圣殿的谁？”姬越行问，“怎么和谢道之长的这么相似...”
他的说法都已经委婉了，简直和谢道之那个衰神一模一样。
谢道之不仅背负鬼神之身，居然还在圣殿有着官职。
匪夷所思，离天下之大谱！
了妄看向在场的人：“诸位可还记得谢道之当年也是仙界的剑道第一人。”
了妄目光最后停留在姬越行身上，曾经唯一可与谢道之匹敌的剑修。
姬越行对上了妄耐人寻味的目光，整个人都锋利了，
“看着我做什么！是我让他修为倒退？是他自己多管闲事。”
凤无命有兴趣了，“你们都说本王的师父曾经勾陈一骑绝尘，可咱看他就是一个善良的帅老头，话说这传闻是从哪里来的。”
了妄和尚挺着胖胖的肚子走到他们身前，
“你师父可不得了的，就在五百年前你们这群小屁孩还没出生的时候，人界盛灵国曾触发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人不再是人，他们半人半鬼，嗜血无智，以吞噬其他人族为食，此瘟疫被称作恶鬼疫。”
“修过仙的都知道，仙魔不管人间事，当时的仙盟私下会议，是暗中打算屠城，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只有谢道之，我还有盟主大人。”
含笑的视线落在姬越行身上，下决策的人正是他。
姬越行恼怒：“看着我做什么，当时只有这么个办法。”
了妄继续：“可谢道之这苍生道的死犟不一样，连带着他的师傅也是死犟，也就是你们太一剑阁的师祖些，带领三千弟子还有长老违背人仙规定，使用神机秘术改变了那场史无前例的恶鬼疫。”
“盛灵国在一夜之间恢复正常，而你们太一也只剩下他还有几个师弟。”
“说起来太一曾经也是恢弘一世，只是自打那以后便元气大伤，沦落修真垫底宗门。”
“此事也是蹊跷，那件事过后，城内的人居然完全失去记忆，没有人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后俩知道这件事的仙族也是近百年时间内逐渐失去记忆。”
“谢道之自己随着修为的倒退也不再记得，只有我和姬盟主修为停留在渡劫才勉强记得曾经的往事。”
林观贞思考着了妄和尚说的半人半鬼，嗜血无智的怪物。
谢道之和师祖一行人定然是用了吞噬魔气的办法..
姬越行冷着脸：“此事定然是天道故意的，天命法则不允许我们记住。”
这不就是魔魇附体的模样，林观贞偏头看向温良玉，“武商也是这样的。”
温良玉言简意赅：“我屠城了。”
姬越行：“……”知道你屠城了，不用强调。
只是怪异的是，温良玉屠城的事情被圣殿篡改了缘由，让所有人都记得有这么个王朝覆灭。
因为不再是那个令人惊悚的属于的魔魇的故事，所以人们记住了它。
林观贞忽然恍然大悟一般笑了，笑的明朗，周围人奇怪的看着她。
凤无命抿了抿唇，“大狮子啊，你笑的有点恐怖。”
林观贞眼神凝视地上的‘谢道之’：“骗天啊，首先得把自己也骗了。”
眸光一转，锐利落入蛮荒极域。
“该结束了。”
姬越行也看向不远处的猩红山石，千年来都不被人发现的极域地，居然就这么被林观贞等人遇见了。
“穿越这蛮荒的最后一道防线进入的极域之地，很可能是你师父的...谢道之的一个陷阱。”
谢道之出现在这里的一缕分魂，就像是故意展现出自己的身份。
俨然进入蛮荒极域成为了一个明晃晃的计谋。
直白明了告诉林观贞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愿不愿意去，都看她自己。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卫青攥住林观贞的手腕，“殿下别去。”
“谢道之是故意为之，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让你....”
后面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喉咙就像被一片刀片割裂，卫青摁住自己的喉咙，艰涩吐字，“自..”
不过多时他的口中溢出黑血。
林观贞神情顿了顿，掌心覆盖在他的喉咙，往体内输送灵力，
“你不用说了，你和我有契约，你想说的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