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原大地上有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名叫“杏花村”。村子依山傍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平静又安详。
村里有个后生,名叫阿牛。阿牛人如其名,长得壮实,性子憨厚耿直。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所以对村里每个人都怀着一份感恩的心。他力气大,心眼好,谁家要是缺个劳力,或是屋顶漏了雨,喊一声“阿牛”,他总是第一个到,从不计较报酬。
阿牛心里,还藏着一件比天大的事。他喜欢上了村东头的姑娘,月儿。
月儿是杏花村最灵动的姑娘,眼睛像秋天的湖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能甜到人心里去。她不仅人长得美,还绣得一手好活,一双巧手能绣出百鸟朝凤,也能绣出鱼戏莲叶。阿牛每次看到月儿,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乱跳,话也说不利索了。他只会默默地帮月儿家挑水、砍柴,然后看着月儿的背影,傻傻地笑。
村里人都看在眼里,都说阿牛和月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儿对阿牛也颇有好感,她喜欢这个沉默寡言但心地善良的年轻人。眼看着两人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却像一块巨石,砸碎了杏花村的平静。
那年夏天,怪事发生了。
村子后山那片原本郁郁葱葱的林子,一夜之间,疯长出一种诡异的藤蔓。这藤蔓粗如儿臂,通体暗红,上面没有一片叶子,却布满了尖利的倒刺。它们像有生命一样,盘根错节,疯狂地蔓延,很快就将大半个山头都覆盖了,远远看去,就像一张巨大的、血红色的蛛网。
更可怕的是,村里开始有人失踪。先是进山打猎的猎户,然后是采药的老人。活下来的人说,那些红藤像是活物,会主动攻击人,一旦被缠上,就会被勒得骨断筋折,拖进藤蔓深处,连尸骨都找不到。
一时间,人心惶惶。村民们再也不敢靠近后山,那片血藤林,成了大家心中不祥的禁地。人们请来道士做法,和尚念经,都无济于事。那片血藤,依旧在夜色中无声地生长,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无力。
就在这时,月儿病了。
她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无力,日渐消瘦,请遍了方圆百里的郎中,都束手无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郎中是杏花村最有学问的人,他翻遍了泛黄的医书古籍,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他只能叹着气对阿牛说:“阿牛啊,这病邪门得很,不像是寻常的风寒。我行医一辈子,只在一本残破的古籍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说是一种‘山林瘴气’所侵,病根应该就在那片不祥的林子里。古籍上说,万物的源头,也是化解其毒的关键。若想救月儿,或许……或许只有去那血藤的根源处,寻找一线生机。”
老郎中的话,给了阿牛一个方向,也给了他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血藤林是九死一生的绝地,根源处更是凶险万分。但看着月儿苍白的脸和微弱的呼吸,阿牛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握紧了拳头,对守在床边的月儿父母说:“叔,婶,你们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药给月儿采回来!”
月儿的父母哭着拉住他,可阿牛的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为月儿做的事。
第二天黎明,阿牛带上砍刀、绳索和几天的干粮,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通往后山的路。
一进入血藤林的范围,阿牛就感到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四周静得可怕,连鸟叫虫鸣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那些暗红色的藤蔓,像一条条潜伏的巨蟒,缠绕在树木和岩石上,藤尖的倒刺在微光下闪着幽幽的寒芒。
阿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突然,他脚边的一根藤蔓像闪电一样弹了起来,缠向他的脚踝。阿牛早有防备,猛地一跃,躲了过去,反手一刀砍下。那藤蔓被砍中,竟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鸣,断口处流出暗红色的汁液,像血一样。
阿牛心中一凛,这东西果然是活的!
他不敢再大意,挥舞着砍刀,一边开路,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偷袭。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有的从天而降,有的从地底钻出,阿牛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过人的力气,一次次化险为夷。他的衣服被划破了,手臂上、腿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但他咬着牙,眼睛始终望着山林深处,那里,是血藤的根源。
越往里走,藤蔓越粗,攻击也越猛烈。阿牛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他靠在一块巨石上喘息,汗水混着血水,流进了眼睛里,又涩又疼。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被无数最粗壮的血藤盘踞着,那些藤蔓扭动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牢笼形状,而山洞的中央,隐约透出一股妖异的红光。
阿牛知道,月儿的一线生机,一定就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砍刀,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他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向那个藤蔓牢笼。刀光闪烁,血肉横飞(当然,是藤蔓的“肉”)。阿牛感觉自己不是在砍植物,而是在和一头巨大的、由无数触手组成的怪物搏斗。
终于,他冲破了层层叠叠的藤蔓,滚进了山洞。山洞里,景象更是惊人。洞顶垂下无数粗大的血藤,它们的根部都连接在洞穴中央一块一人多高的、心脏形状的红色晶石上。晶石正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所有的藤蔓都会随之颤抖。而在晶石的顶端,挂着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动的果实。
那果实散发着勃勃生机,与周围的阴森邪气截然不同。阿牛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月儿的生机所在?
就在他准备上前时,那颗心脏晶石突然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意念直接冲进了他的脑海。
“卑微的人类,你想做什么?”
那是一个苍老、冰冷、充满怨毒的声音。
阿牛被这股意念震得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稳,大声吼道:“我要救我的姑娘!你快把解药给我!”
“解药?”晶石中的声音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愚蠢的东西。我乃千年血藤之灵,因被仇家所害,肉身毁灭,一缕残魂寄于此晶石之中,靠吸食生灵精气为生。这颗果实,是我千年修为所化的唯一一点生机,名为‘血玉果’。它确实能解你心上人的‘瘴气’,因为那瘴气本就是我无意中散发的。但是,吃了它,你的姑娘虽然能活,她的灵魂却会与我的残魂相连,成为我重生的容器。而你,将成为我恢复力量的第一顿美餐!”
话音刚落,洞内所有的血藤都狂舞起来,从四面八方朝阿牛卷来,瞬间就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吊在了半空中。阿牛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力气正一点点被藤蔓吸走。
“放弃吧,成为我的一部分,你将获得永恒。”血藤之灵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阿牛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想起了月儿的笑容,想起了她为自己缝补的衣裳,想起了她说过“阿牛,你是个好人”。
不,我不能放弃!如果我让她变成了妖怪的容器,那还叫救她吗?那比让她死了还痛苦!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阿牛心底涌出。他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他只是一个爱着姑娘的普通后生。他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力,他有的,只是一颗赤诚的、滚烫的心。
“你这个……害人的妖怪!”阿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道,“你懂什么是爱吗?你只知道索取和毁灭!我阿牛今天就算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他猛地一挣,捆住他的藤蔓竟被他挣断了一丝。血藤之灵显然没料到这个凡人竟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发出一声惊怒的嘶鸣。
也就在这时,阿牛胸口,一直贴身戴着的一块月儿送给他的、用红绳穿着的平安扣,突然散发出温润柔和的白光。这光芒虽然不强烈,却充满了勃勃生机和至纯的善意。
“啊!这是什么力量!”血藤之灵发出了痛苦的尖叫。那白光像是它的克星,照在藤蔓上,藤蔓立刻冒出青烟,纷纷退缩。
阿牛愣住了,他看着胸口的平安扣,明白了。这上面,有月儿对他的情意,有杏花村乡亲们对他的善意,有他所有善良的念想。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汇聚在一起,竟成了克制这至阴至邪的强大力量!
原来,真正的力量,不是法力,不是蛮力,而是人心中的爱与善。
阿牛心中大定,他集中全部精神,想着月儿,想着村里的一切美好,将胸口的白光催发到极致。他像一轮小太阳,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山洞。
“不——!”血藤之灵在白光中痛苦地挣扎,那颗心脏晶石上开始出现裂纹。
阿牛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藤蔓,一个箭步冲到晶石前。他没有去摘那颗血玉果,因为他知道,那是毒药,是陷阱。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砍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劈向了那颗搏动的心脏!
“咔嚓!”
晶石应声碎裂。
一股黑色的怨气冲天而起,随即消散在空气中。洞中所有的血藤,瞬间失去了生命的光泽,迅速枯萎、腐烂,化为一地黑色的粉末。
那颗血玉果,也失去了妖异的光泽,从藤蔓上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变成了一颗普通的、干瘪的红色果子。
阿牛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虽然累得快要散架,但心里却无比轻松。他赢了,不是靠武力,而是靠一颗真心。
他捡起地上那颗干瘪的果子,虽然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阿牛能感觉到,里面还残留着一丝纯净的生机。他小心翼翼地将果子揣进怀里,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往山下爬。
当阿牛回到杏花村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就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伤,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冲到月儿床前,将那颗果子捣碎,用温水喂给月儿喝了下去。
奇迹发生了。月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苍白的嘴唇也变得有了血色。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阿牛……”
原来,血藤之灵一死,它散播的邪气自然就烟消云散了。而那颗果子,作为千年修为的精华,在怨气被净化后,便成了救命的良药。
杏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后山的血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野花。阿牛和月儿的婚事,也成了全村人最开心的事。
新婚之夜,月儿依偎在阿牛怀里,摸着他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心疼地问:“阿牛,后山那么危险,你怕吗?”
阿牛憨憨地笑了,他握住月儿的手,认真地说:“怕。可一想到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对我来说,真正的牢笼,不是那些血藤,而是没有你的日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闯得。”
月儿听着,眼眶红了,她把头埋在阿牛宽阔的胸膛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从此,杏花村流传开一个故事。故事里说,后山曾有一个“血藤牢笼”,能困住人的身,也能困住人的心。但再坚固的牢笼,也锁不住一个真正勇敢和善良的人。因为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它能战胜一切妖魔,也能打破一切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