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棋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他进宫后顾不上规矩,直奔福至宫。
听到宫女禀告,江岁宁立马迎了出去。
“陆大人。”江岁宁将陆观棋拦在院门口。她压低声音:“皇上不在,你随意出入后宫会被怪罪的。”
江岁宁的眼神里充满担心,还有一丝丝嫉妒之情。
陆观棋追问:“清儿呢?有没有请御医?伤严不严重?”
江岁宁敛起自己的那点小情绪,让出路:“您进去看看吧。”
陆观棋没有推辞,将礼仪规矩全抛诸脑后,大步走进福至宫。
发烧到脸颊通红,嘴唇却是惨白,宋清荷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条毛巾。
陆观棋坐在床边,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忽的想起她滚过钉床,浑身都会是针孔,陆观棋的眼泪便不自觉的滑落,滴在手背上。
江岁宁走进来,道:“大少奶奶伤得很重,御医看过了,药也吃了,如果高烧不退,晚上就要用干净的冰块为大少奶奶冰敷全身降温,避免伤口感染。我已经吩咐下人烧开水制冰了。”
陆观棋浑身微微发颤,声音都是哽咽着:“是我对不起清儿。”
“我不能确定皇上要我带大少奶奶回宫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拼死保护好大少奶奶的。”江岁宁保证道。
能保护她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也不错。
陆观棋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宋清荷,道:“我不会带清儿走,我要尊重她的意愿。所以清儿就拜托给你了,谢谢。”
“大少奶奶是女中豪杰,能够只身告御状,我很钦佩。我会差小五子每天去府上传信,让你知道宫里的情况。”
“嗯。”陆观棋望着宋清荷,心被揪成一团,又疼又皱。
宋清荷始终高烧不退,夜里虽然醒了,但是非常虚弱。江岁宁命人用布包裹冰块,为宋清荷降温。
折腾到第二天早上,宋清荷终于退烧,人能够坐起来吃饭了。
江岁宁立马把消息传给陆观棋,一夜未睡的陆观棋放下心,对着皇宫的方向十指交叉抵在鼻子下,嘴里轻声念叨:“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这时陆兆松从外面进来,一脸严肃。
“观棋,爹将裴姨娘和南枝郡主支走,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陆观棋转身看向陆兆松,瞳孔微缩:“什么时候的事?”
“宋姑娘告御状之后。”
陆观棋沉吟片刻:“清儿告御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上虽然答应会重审,可这是迫于压力的无奈之举。爹应该是担心皇上需要陆家出一个‘真凶’。”
陆兆松瞬间瞪大眼睛:“爹拿成业顶罪?”
陆观棋轻叹一声:“成业参与了,算不上‘顶罪’,是罪有应得。如果爹真的这么做了,为了自保连儿子都能推出去的人,大哥……”他意味深长的望着陆兆松:“你也应该想想和爹的关系了,这样的陆家和父亲,值得么?”
陆兆松这一刻明白了陆观棋之前的挣扎,身为陆家人,既不能完全放下亲情,可又偏偏残存了一丝良知。仿佛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煎熬、难忍。
已经是过来人的陆观棋拍拍陆兆松的肩:“我们静观其变吧。”
兴懿皇帝第三天便回了京城,他走进福至宫前特地没有派人通传,等他人迈进江岁宁内室的门槛时听见江岁宁说话的声音。
“大少奶奶,一会儿宫女烧好水,您泡个药浴。”
“谢谢,这两个晚上你都陪着我,虽然我常处于昏睡状态,可我都知道。”
“要不是您当初让我留在陆家,我现在还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呢,况且我答应过二少爷照顾好您。”
“我不想提他。”
兴懿皇帝站在屏风后,等宋清荷说完话,他从后面走出来:“观棋为了你不惜背叛陆家,怎么,你连提都不想提?”
江岁宁急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派人通传,好让臣妾去迎接您呀。”江岁宁极尽讨好之意,走到兴懿皇帝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道:“两天不见,皇上怎么黑了一点?”
兴懿皇帝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下去,朕和宋小姐有话说。”
江岁宁不安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忤逆兴懿皇帝,“是,臣妾告退,皇上有事儿就喊臣妾。”
兴懿皇帝拽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宋清荷床边,他盯着宋清荷看了片刻:“你能够在陆家蛰伏半年多,不仅令观棋为你抛弃一切,还能够来告御状,宋泊简的女儿远在很多男儿之上。其实只要你说句话,朕相信观棋会为了你报仇,为什么要选择告御状?”
宋清荷靠在床头,脸色憔悴,但目光有神:“天下人对家父的误会,只有告御状一条路能解开。”
兴懿皇帝哼笑一声:“你什么都知道,你在逼朕。”
“臣女从未想过逼皇上,臣女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洗刷家父的冤屈。”
“你手中有证据?”
“有,有人证还有物证,都能够证明真正贩卖私盐的另有其人。”
兴懿皇帝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他试图从宋清荷的眸子里和动作中判断出话的真假和意图。
“一旦宋泊简的案子被推翻,便成了朕登基以来最大的污点。”兴懿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说,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宋清荷道:“陆家势力庞大,皇上也应该会想要修剪修剪这颗肆意生长的树吧?”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目光对视中空气寂静,却暗流涌动。
半晌,兴懿皇帝突然起身,露出邪魅的笑意:“你就在这儿好生休养,和宁儿也算是做个伴。你的性子和容貌确实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能够让观棋欲罢不能,真不知道观棋要是知道你委身他人,会不会疯?真想看看。”
说罢,兴懿皇帝转身离开。
宋清荷忽的想明白江岁宁的担心,原来兴懿和陆观棋的嫌隙已经如同树木的根系狠狠地扎进大地,似乎要将大地分割成两个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