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在后头扒拉着前座椅，“姐，姐，染黄色，金色头发贼好看！”
盛扶光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苍白的病号服，又瞥向后视镜默默看了眼他一身行头，粉色衬衫，金黄色的头发。
“……”
钱多多察觉到盛扶光的眼神，连忙嗷嗷叫道，“哎呀，扶光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当然要嚣张一点啦！”
钱香香腾出一只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脑袋，“吵死了，再叭叭把你脑袋染成斑马线！”
盛扶光突然笑出声来。
车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她久不见天日的指尖上，暖得让人眼眶发酸。
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到了到了！”钱香香一个急刹，玛莎拉蒂稳稳停在一家低调的门店前。
钱多多眼神一亮，打开副驾驶，正想俯身，“扶光姐，我来抱你。”
盛扶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后者立马缩了缩脑袋。
“拎你的包去！”钱香香一把揪住他后领往后拽，像拎大型犬似的把人甩开，转身一个公主抱，稳稳托起盛扶光：“走，姐带你改头换面！”
造型室内冷气十足，钱香香小心翼翼把人放在真皮座椅上，鞋跟一跺：“小白！接客了！”
里间帘子一掀，走出个染着银灰发的男人，他眉梢微挑，“我看看是谁，让我们钱大小姐亲自带过来。”
他起身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正撞上盛扶光抬眸，小白呼吸一滞，愣愣地盯着盛扶光。
病号服宽大空荡，花白的长发凌乱披散，可那双眼睛...
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那根本不是病人的眼神，像是经历过千年风雪的旅人，眸底沉着化不开的墨色。
就这样淡淡地望过来，仿佛要告诉他无数故事。
“要命，这气质...”小白喃喃道，“您这是...刚从哪个片场逃出来的影后？”
钱香香挡住他的视线，“再看收费！”
小白猛地回神，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马上开工！”
他亲自去商场挑了一件米白色的裙子，让盛扶光换上，又专心地替她染头发，动作仔细地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过了好久，她花白的头发渐渐恢复成黑色，眉眼间的凌厉越发明显。
小白皱着眉，美……很美。
可那双眼太过锐利，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总让人有种摧眉折腰的感觉。
“要不，还是染粉发吧？？”
“能中和一下您一身杀气。”
盛扶光对着清晰的镜子，伸出手抚了抚自己鬓边，总觉得……这里应该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她收回手，轻声说道，“不必了。”
钱香香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我们扶光还是这么好看。”
钱多多在后边一个劲儿的点头。
为了方便照顾盛扶光，钱香香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请了最好的康复师。
她蹲下身和盛扶光平视，“最多两个月，保证你能像当年警局时一样，把歹徒踹进黄浦江。”
盛扶光朝她浅浅一笑，“好。”
钱香香突然别过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在毕业典礼上喝醉了，扛着警校红旗翻墙的盛扶光。
那个张扬肆意，一脚踹翻贪腐局长的盛扶光……
可自从明冽死后，她的学妹，好似被人彻底抽走了筋骨，浑浑噩噩好几年，动不动就陷入昏睡。
盛扶光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她把头靠在她腰上，“学姐…”
“别难过，这些年我没有白睡。”
“而且，以后不会再睡了。”
钱香香僵住了。
盛扶光仰起脸，眨眨眼，“就是被开除了...求包养啊钱总……”
钱香香一巴掌拍在她发顶，“养！”
“再给你买栋楼养八百个男模！天天走秀给你看！”
“噗嗤。”
盛扶光笑出声，“免了吧……”
她望向窗外，轻声补完后半句：“家里...已经有个醋坛子了。”
钱香香没听明白她的话，但也没有追问，让家里的佣人给盛扶光准备热水洗澡。
她捏了捏盛扶光消瘦的脸颊，“老娘一定要把你养回来。”
洗完澡之后，盛扶光躺在床上，调出上个世界的存档画面：
“王爷！”寒羽的吼声夹杂着风雪，“你要让她白死吗？！”
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洛闻渊空洞的眼神上，那是盛扶光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熟悉的洛闻渊，从来都是骄傲的、凌厉的，绝不会露出这种...被抽走魂魄般的表情。
“子瑜......”
盛扶光轻声呢喃，温热的液体砸在被褥上，她突然蜷缩起来，肩膀颤抖。
原来三千世界之外，有人为她一夜白头。
盛扶光的指尖深深陷进被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系统……”
“我还在。”
盛扶光声音哽咽，“真的，不能再回去了吗？”
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盛扶光以为它不会回答时
“宿主，抬头看看窗外。”
月光穿过暴雨初歇的云层，在窗台上投下一枚小小的光斑。
“明天...你会见到想见的人。”
盛扶光忽然笑了，“嗯，自然也是高兴的。”
她点了安神香，才沉沉睡去。
翌日下午，钱香香固执地按住盛扶光的轮椅，“不行，要么我陪你，要么让多多陪你。”
盛扶光无奈地解释，“学姐，我就自己散散步，我发誓这次一定不乱跑。”
钱香香突然红了眼眶，五年前明冽死后，盛扶光也是这样笑着说去散散步，结果在跨江大桥下昏睡了三天。
她还是有点不信她，盛扶光又轻声哄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慌，学姐……”
“......好。”她最终松开手，却偷偷对暗处的保镖比了个手势。
“带把伞，现在七月份，上海冷不丁就下大雨。”
盛扶光接过伞，轻声笑道，“好，都听你的。”
她滑着轮椅出小区，对司机说道，“去影视学院。”
司机看了一眼她的轮椅，“小姑娘，侬坐好咯。”
车窗外的阳光明明灭灭，盛扶光按住狂跳的心口，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
明冽...真的会出现在那里吗？
还是说..
她突然不敢往下想。
雨滴毫无征兆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啪啪搭搭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
司机嘟囔着打开雨刷，“上海这什么鬼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