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可能不太清楚现在苏联那边的情况。”
许正耐心解释，“他们国内……物资供应比较紧张，特别是轻工业品和食品。但他们很多重工业厂子，却因为各种原因，积压了不少高质量的库存产品，比如大型农机、工程机械之类的。这些东西在他们那里，因为缺乏配套和燃油，有时候反而成了负担。”
向军是主管经济的领导，对国际形势自然有所了解，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嗯，这个情况我也听说过，你的意思是……”
许正继续说道，“老洪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他用我们省下来的资金，再加上一部分我们用国内紧俏商品换来的卢布，正在以非常低的价格，大量收购这些优质的库存机械和设备。比如崭新的拖拉机、联合收割机、柴油发动机，还有成堆的零配件。价格低到……可能只有国内同类进口产品价格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
这时，向清鱼端了茶水过来，分别递给了向军和许正，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带着些许茫然，但似乎听懂了一点。
洪大哥在买很便宜的好东西！
向军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
“就算便宜，那也是实打实地花出去了钱，怎么能叫越花越多？”
许正笑了笑，耐心地解释。
“爸，账不能这么算，您想啊，这些设备，我们运回国以后，怎么办？”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现在国内各个农场、建设兵团，还有各地的建筑公司，对大型拖拉机和收割机、工程机械的需求有多大？可以说是供不应求！很多单位拿着批条和钱，都排不上号，买不到现货。”
向军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他似乎有点明白女婿的意思了。
许正加重了语气。
“而我们手里这批货，质量过硬，价格却远比正常进口渠道低得多！我们甚至不需要按照国际市场价卖，哪怕只比国内同类产品价格低一两成，这里面的利润空间……”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都是数倍的暴利！我们花出去八十万，运回来的货可能价值两三百万甚至更多！这还不算那些有钱都难买到的紧缺设备所能带来的附加价值和关系资源。您说，这是不是越花越多？老洪他现在每花出去一美元，可能就意味着未来赚回三美元、五美元，他花得能不爽吗？能不想着多花点吗？”
向军听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呷着杯里的茶，眼神中闪烁着惊异和赞赏的光芒。
过了片刻，他放下茶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许正，笑骂道，“好小子！你们这……胆子是真大，脑子也是真活！这空手套白狼……不，这借鸡生蛋的买卖，算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许正和洪德全不仅仅是买回一艘船，更是巧妙地利用了两国之间的市场差价和信息差，利用苏联暂时的困难时期，完成了一次极其漂亮的战略采购和资本运作！
这远见和魄力，让他这个市主官都感到佩服。
向清鱼在一旁听着，虽然对具体的数字和操作还是似懂非懂，但她从父亲的笑容和语气中听出来，许正做的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
她心里那点小小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向军心情大好，拍了拍许正的肩膀。
“好！很好！这件事做得漂亮！等洪德全把那‘一船宝贝’运回来，我倒要亲自去看看！到时候，县里正好要开一个农业机械化推广现场会，我看，你们这批设备，可以当成一个亮点嘛！”
这就是明确表示要支持了，甚至要帮忙搭建销售平台了。
许正心中大喜。
“那太好了！谢谢爸！”
“谢什么，这也是促进我们本地经济发展的大事。”
向军摆了摆手，又闲聊了几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看我，光顾着听你说苏联的事情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向军的神色变得正式了一些，目光看向许正，“阿正，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这事。”
许正见状，也收敛了脸上的轻松笑容，坐直了身体。
“爸，您说。”
向军语气平稳，缓缓开口。
“海军那边，我已经亲自给我那位老战友打过电话了，情况我都详细说明了。”
“他那边已经明确表态，只要手续齐全合法，船本身没有问题，你们那艘‘先驱者号’从苏联返航，进入我国领海后，他们会通知沿途的巡逻队伍予以放行，保证一路畅通无阻，绝不会有人故意刁难或者无故扣留检查。”
听到这话，许正心中一直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彻底落地！
这无疑是解决了此次行动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他脸上瞬间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
“太好了！爸！让您费心了。”
向军摆了摆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帮上忙，我也高兴。看到你们年轻人有魄力、有想法，能干实事，我是支持的。”
然而，紧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略显严肃，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地看着许正。
“不过，阿正啊，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
“您请讲。”
许正的态度依旧恭敬。
向军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点声音，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提醒。
“这条线，我帮你打通了，是信任你，也是看中这件事对我们地方经济发展的潜在好处。但是，你可要给我记住了，规矩必须守牢！船上运回来的，必须是合法合规的货物。尤其是……”
他特别强调了一下，“绝对不能夹带任何违禁物品！什么是红线，什么是高压线，你心里要有数，绝不能越雷池半步！这一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明白吗？”
许正的神色也立刻变得无比郑重，他迎向岳父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斩钉截铁地保证。
“爸！这一点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许正做事，向来堂堂正正，违法乱纪、触碰红线的事情，打死我也不会干！”
“我们就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买船是为了捕鱼，运回来的也都是正常的机械设备和生产资料，绝对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东西！我可以向您立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