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的裂痕如蛛网蔓延。
每道裂痕中都渗出漆黑如墨的雾气,那是被囚禁万载的心魔正在挣脱束缚。
判官崔珏立于镜台之前,手中定魂针暗沉无光——这根传承自西王母的发簪已沉睡千年,针尖残留着上古时期镇封大魔的血迹。
他右臂衣袖尽碎,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扭曲的魔纹,那是三日前试图修复镜台时被逸散的心魔所侵。
魔纹如活物般蠕动,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每次跳动都带起钻心剧痛。
\"正视你们内心的黑暗。\"
心魔老祖的声音从每道裂缝中传来。
它没有固定形态,只是让所有看向镜台者都看见自己最恐惧的心魔化身。
镜面突然映出崔珏自己的倒影——那倒影咧嘴一笑,眼中尽是嗜血凶光。
倒影伸出手指划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着的、布满倒刺的黑色心脏。
崔珏将定魂针点向镜面。
针尖触及裂痕的刹那,镜中倒影突然伸手抓住针身。
真实的触感从针柄传来,竟要将他拖入镜中世界。
崔珏的衣角被镜面吞噬,露出里面斑驳的伤痕——那是他千年执法生涯中,被各种法宝所伤的印记。
\"你厌恶的我,才是真实的你。\"
心魔老祖借镜中倒影开口。
倒影张开双臂,露出背后无数冤魂组成的翅膀:\"看看这些因你而亡的亡魂,他们在九幽深处日夜诅咒你。\"
第一波心魔从裂缝涌出。
它们化作在场阴差最恐惧的模样——有阴差看见自己成为酷吏折磨无辜,有判官看见自己篡改生死簿牟利。
整个孽镜台前乱作一团,无数阴差反戈相向,法度森严的幽冥司瞬间沦为魔域。
崔珏催动定魂针,针身泛起微弱白光,勉强照亮三尺之地。
白光所及之处,心魔暂退,但更多裂缝中又涌出新的心魔。
最棘手的是那些附身在同僚身上的心魔——它们完美复制了宿主的功法记忆,连战斗习惯都一般无二。
\"没用的。\"
心魔老祖在镜中轻笑,\"你能斩杀所有被附身的下属吗?\"
定魂针突然脱手坠地,针尖触地的瞬间,整个孽镜台剧烈震动。
台基开始崩塌,最大的一道裂缝中爬出个与崔珏一模一样的心魔,连臂上的魔纹都分毫不差。
\"让我来代替你。\"
心魔崔珏微笑,\"我会做个更称职的判官。\"
两个崔珏战在一处。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功法,连思考方式都完全一致。
真的崔珏渐落下风——他心有顾忌,而心魔毫无底线。
心魔崔珏的剑锋划过他的左肩,伤口处立刻浮现出黑色结晶,那是被心魔之力侵蚀的征兆。
孽镜台终于彻底崩裂,万千镜片如雨纷飞,每片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心魔。
它们开始相互吞噬,融合成更强大的存在。幽冥司的梁柱发出哀鸣,这座镇压心魔万载的建筑即将倒塌。
危急关头,坠地的定魂针突然自行飞起。
针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芒——那竟是西王母留下的一缕本源神光。
神光所及之处,镜片停止坠落,悬浮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图。
\"这一针,为洪荒清理门户。\"
神光过处,心魔如冰雪消融,就连最强大的心魔崔珏也在金光中惨叫,它试图逃回镜中,却被定魂针钉在原地。
崔珏看到,心魔体内蜷缩着无数细小的自己,每个都在痛苦哀嚎。
崔珏抓住时机,徒手插入自己胸口。
他生生挖出被魔纹侵蚀的心脏,掷向定魂针。
神光与魔心相触,爆发出净化一切的白芒。
白芒中,他看见自己的过往如走马灯般闪现——少年时立志除魔卫道,中年时铁面无私执法,老年时逐渐麻木不仁。
当光芒散去,孽镜台恢复原状。
所有裂缝尽数弥合,镜面光洁如新。
只是镜中不再映出倒影,而是显现众生本心——善者见其善,恶者见其恶。
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心本无魔,魔由心生。\"
定魂针静静悬浮在镜台中央。针身多了道无法抹去的黑痕,那是吞噬魔心留下的印记。
崔珏抚向胸口,新生的心脏强劲跳动,每一次都带起清凉的气息。
他望向镜中最深处,那里隐约照出某个被封印的真相——关于西王母为何要将定魂针留在幽冥的秘密。
镜中浮现出西王母的虚影:\"当你能直面自己的黑暗时,这枚针将为你指明前路。\"
镜台突然轻微震动。
某个刚被照见本心的阴差突然自碎魂体——他无法接受镜中显现的自己。
崔珏叹了口气,知道真正的七情劫才刚刚开始。
定魂针微微发烫,仿佛在警示:心魔易除,心劫难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