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产婆问出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萧峘渊眸子飞快掠过一抹暗色。
在场没有任何人察觉出来。
虽说虎毒不食子，不过也有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萧峘渊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个阴暗的想法。因为他不确定方贵人肚子里的公主还是皇子，此事又事关皇长子的头衔……
在萧峘渊思虑之际，产婆都快急死了。
这女人生产耽搁不得，越晚上一刻，方贵人和那位未出世的小皇嗣就多一分危险。
温灼华离萧峘渊最近。她方才察觉到男人身上传过来的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起先她还没明白过来他为何情绪波动，可随着男人的沉默，温灼华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令她感到震惊的念头：
他……他不会想要方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吧？
至于他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原因，温灼华怎么可能不懂。正是因为懂，她在感受到男人对她感情之深重的同时，又为他的寡淡凉薄感到一丝后怕。
皇后也急，她生怕方贵人肚子里的皇嗣出现什么意外的焦急全都写在了脸上。
“皇上。”皇后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了，几步走到男人跟前，仿佛发自肺腑为男人考量一般，“皇上，您想想您子嗣稀少，除却静安公主，后宫好不容易又盼来增添新生命的喜事，还请皇上三思舍母留子，一定要留下皇嗣啊。”
生怕这些话份量不够，皇后顿了顿，还特意搬出了太后：“而且太后离宫以前不也盼望着您子嗣降生么？”
其实在皇后开口前，萧峘渊已经按捺下了那些阴暗的心思。他想了想他是个男人，对后妃可以绝情，但手段不能过于下作。
瞥了一眼皇后，萧峘渊嗤了声：
“你究竟是担心朕的子嗣稀少，还是别有意图，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初朝后妃下药时，也不见皇后跳出来说这样的话；眼下她觉得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开始想拿皇嗣求稳了。
皇后心里那点儿小心思，萧峘渊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即便方贵人平安诞下皇嗣，他也绝不可能将皇嗣交到她手里。
皇后一肚子的话被男人这一句话嘲讽彻底打乱了，她不明白皇上为何对她有这么大敌意？她身为正宫，是整个后宫所有公主、皇子的嫡母。她就算要抱养到膝下也是名正言顺，又有什么错？
温灼华原本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开口，可她乐意给皇后添堵。
“皇上。”温灼华从后面扯住萧峘渊的衣襟晃了晃，“请皇上恕臣妾逾矩，但这些话臣妾不得不说。”
萧峘渊从不会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他反握住她的手，语气不似和皇后说话那般冰冷陌生，“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得到应允，温灼华余光扫了一眼皇后慢悠悠道：“臣妾并不赞同皇后娘娘方才那番话，皇嗣固然重要。”
温灼华先肯定了皇嗣的重要性，紧跟着她话锋一转，“可后妃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功劳满满，若像皇后娘娘说得那般随意，后妃的命说不要就不要了，岂不是叫后宫在场的各位姐妹看着心寒？”
后妃一听便知沅昭仪这是在和皇后唱反调。她说得虽没有皇后那般决绝，但明显两人意见不一，一个要保大，一个要保小。
至于沅昭仪为何要保大，后妃之中有人无不有恶意地揣测她：
一旦方贵人的孩子出现意外，那么她肚子里这个不就没了潜在的竞争对手么。
还她们心寒？
她们想心寒也得先怀上啊。
不过她们也清楚皇后和沅昭仪这二人都有私心，她们两人间争斗容不得别人插嘴。
于是各位嫔妃全都屏气凝神，把目光留在了萧峘渊身上，看他采纳谁的意见。
皇后被萧峘渊打击了，但她却不服温灼华的话，她直起腰板和女子直勾勾对视：
“沅昭仪方才的话才是谬论！”
“本宫知道沅昭仪是为了自己腹中皇嗣的地位，但皇嗣乃国之根本，岂能容你因一己之私……”毁了我崇国的基业……
“皇后最好把嘴给朕闭严实些。”萧峘渊厉声打断，狭长的眸子看着皇后的眼中尽是阴霾之色，“再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皇后就待在坤宁宫好好自省去吧。”
她不知轻重？
她需要自省？
男人每说上一句，皇后面容白上一分，身形跟着摇摇欲坠起来。要不是素琴在身后支撑着她，她能不能站稳还难说。
萧峘渊可不会管皇后那么多。
他只知道他都舍不得指责的人，他也不会容忍皇后去指责，更不会容许皇后拿“动摇国之根本”这么大的罪名往女子身上扣。
冷眼瞧皇后闭上嘴，萧峘渊挪开视线。
周围人都在等他的决断，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他盯着产婆，丢下句：
“朕要你尽力而为，尽可能保证方贵人与她腹中之子二人的平安。”
话音落下，温灼华心里虽闪过一瞬难言的滋味，但对男人警戒总算稍松懈了几分。
不管他因为谁，因为什么，罔顾为他孕育子嗣的后妃以及孩子性命的话，她才要重新审视这男人骨子里无情程度。
这并非她对方贵人有圣母之心。
方贵人难产而死可以，被别人陷害至死也可以，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唯独不能在生产之际死于萧峘渊的手上。
产婆闻言心里为难，面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对，“是是，民妇遵旨。”
说完，产婆不敢再耽搁，小跑回产房。
这边的陈全安带人搬来了五把椅子，其中两把自然是萧峘渊跟温灼华的；另外三把则是后宫位份最高那三位。
眼瞧着温灼华坐下不久，静妃和丽妃也坐下了，皇后还是说什么都不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