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说得还算委婉，但谁不知道沅贵嫔为何起不来的原因。
还不是被折腾狠了。
送走萧峘渊，冬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红着耳根对女子道：
“主儿，您要过去么？”
“去。”温灼华这才掀开身上的锦被，姣姣眉眼再不见震惊，“替我更衣。”她必须亲眼确定周贵嫔真的葬身火海才能安心。
冬霜知道未映宫今夜起火背后是自家主子和周御女合谋的手笔，于是她也没再说什么，扶着女子坐了起来。
白嫩的脚踩到绣鞋的瞬间，温灼华两腿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上。
今夜战况着实激烈了些。那男人也就旷了几天而已，活像饿了几个月似的。这累的程度堪比她第一日侍奉他那时候了。
从穿衣到出殿上仪仗，温灼华双腿无力到全程只能由冬霜搀扶着。
……
萧峘渊赶到未映宫的时候，皇后和其他后妃都已经到了正殿门口。事发突然，大多数嫔妃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只披了件外裳就匆匆赶了过来。
见男人只身一人过来，众妃心里生出一种酸涩和别扭的情绪。
谁不知道皇上夜里宿在了沅贵嫔的凝景轩，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都赶过来，沅贵嫔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倘若不是皇上的吩咐，那女子哪敢这么大胆随意！
皇后感受到嫔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幽怨垂了垂眼睫，心里嘲弄道：在场这些后妃再难受，能难受过她这个正室么？
沅贵嫔说白了就是个妾室。
一个妾室居然得到了她正儿八经的夫君的珍重和爱戴。何其可笑可悲！
压下嘴里难言的滋味，皇后领着众妃朝着面色沉沉的男人问安行礼。
萧峘渊看了她一眼，“免礼。”
说完，他越过了皇后众人，站到了正殿的台阶下，四周宫人们被熏得灰头土脸的，还在端着一盆盆水往内殿里赶。
此时未映宫的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只是里面一阵阵黑烟还在往外飘，隔着这十几步的距离，萧峘渊便能闻到呛人的烟味，他拧了下眉，开口问道：
“周贵嫔还没救出来？”
事关后妃性命，这话没人敢接。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缓步走到男人身边道，“回皇上，还没有。”
话说到这儿，萧峘渊心里就有数，多半该准备后事了。明日就是周贵嫔解禁的日子，今夜却极其巧合的起了火，这事任谁想想都觉得其中有蹊跷。
他拨弄着玉扳，深邃的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她身边的宫人何在？”
话音落下，沁香从人群中站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帝王轻淡却极具威慑力的视线看过来，沁香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慌张才没让自己的身体战栗起来。
“今夜是你守夜？”
面对帝王的询问，沁香哽咽着道：“并非是奴婢，守夜的人是沁枝。”
“她人呢？”
“回皇上的话，沁枝在内殿里吸了大量的浓烟，如今正处于昏迷中。”
萧峘渊唇动了动，还想问什么，正殿那边有了动静，原是找到了周贵嫔。
周贵嫔身上的衣物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大面积肌肤成了焦炭状，整张脸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瞪着，分外狰狞。
她骤然被抬出来，好多胆子小的嫔妃吓得花容失色，抱成一团，有些胃口浅的，差点儿当场吐出来。
沁香看到周贵嫔的尸体时，有茫然，有失神。在她默许了沁枝的作法时，她就想到了这般结果。
可毕竟有着这么多年主仆情谊，她眼泪先一步流了出来，挣扎着往死相可怖的周贵嫔方向扑去：“主儿…主儿…您醒醒啊，您睁眼看看奴婢啊…”
这宫女哭得撕心裂肺、真情流露的一番做派逐渐打消了周围人对她的怀疑。
而这些人中不包括当今圣上。
即为皇家妇，死了也要注重体面，更何况死者为大，萧峘渊移开眼，冷冷扫向陈全安：“将人拉开，给周贵嫔盖上衣物。”
周贵嫔两个贴身宫女，一个为救主子晕了过去，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望着此情此景同样心有存疑。
周贵嫔明日就要解禁，夜里就没了性命，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皇后视线不动声色掠过一众后妃，倏然想到还没到的沅贵嫔。
周贵嫔为人跋扈狠毒。
她因沅贵嫔被禁足三月，指望她在这期间反省，想都不要想。只怕她在心里想了千百种出去后要如何整治沅贵嫔的办法了。
偏偏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死了。沅贵嫔怎么看都是其中获利者。
皇后想着想着眸底一暗，好不容易逮到一点儿苗头，她自然不肯错过。
“皇上。”她轻声开口，“臣妾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火烧得大是不错，可只看周贵嫔的婢女都能跑出来，没道理周贵嫔跑不出来啊。而且这火起得也十分可疑，臣妾怀疑有人串通了未映宫的那名晕厥的宫女，想要置周贵嫔于死地。”
她没有明着说怀疑谁，但一句“置周贵嫔于死地”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自打新妃入宫以后，周贵嫔得罪过两个人，一个是死了的于才人。
死人可没法子置人于死地。
剩下的可不就是缺席的沅贵嫔么。
温灼华赶过来的时候正巧听见皇后这句话收进耳朵里，她眸色微微一闪。
不得不承认皇后猜得还挺对。
温灼华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白布遮掩下的周贵嫔的尸首，又看了看内殿的方向。
不过她猜得再对，再想将嫌疑往她身上引，她也绝不会查出来什么。
寻麻散无色无味又非毒药，在一个亲子关系都要依靠滴血验亲的时代，想想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