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峘渊眸中神色不定，胸膛中弥漫出一股后悔的情绪，后悔今日来了碧茹阁。
烛火通明的寝宫里安静异常，空气中流动着古怪压抑的气氛。望着男人的脸，陈美人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直觉告诉她这会儿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她也真的做了。
“皇上。”她抬手将鬓边散落的青丝挽在耳后，嗓音柔柔的催促着男人，“时辰不早了，让嫔妾伺候您早些歇息吧。”
萧峘渊回过神阖了阖眸子。
事已至此，今日就先这样罢。
他薄唇稍动了一下，嗓音还没从喉咙发出来，外面倏然传进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萧峘渊随即看向陈全安，话锋一转，冷声吩咐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是。”
陈全安接了吩咐出了殿，不出多时，他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皇…皇上…不好了，是凝景轩那儿出了事儿…”
不等他话说完，萧峘渊呼吸微窒，大步走向前：“说清楚，凝景轩怎么了？”
倘若这时有人能仔细观察，必然会发现男人在听见“凝景轩出事”时瞳孔震了下。
高大的阴影落下来，陈全安眼前骤然一暗，他低着头：“小允子说沅主子用过晚膳就开始头疼。”
皇上交代了女子晋升要和温夫人封诰命一同放在明日，算做双喜临门，所以陈全安叫女子的封号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儿。
“起初沅主子没当回事觉得许过会儿就好了，谁知后来越来越疼，现在……”
萧峘渊不用听接下来的话就知女子现在肯定是疼得不能行了，才会让人过来。
“一群废物。”萧峘渊胸膛蹿出来一股无名火，“主子身体不舒服，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不知道早些来回报？”
低沉的嗓音中裹挟无边无尽的寒意，陈全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凝景轩的宫人说是沅主子不许的，沅主子说皇上已经……”
他顿了顿，朝陈美人看了眼。
陈美人被看得一愣，反应过来后面容变得冰冷森寒，直直的盯着陈全安。
陈全安快速低下头：“翻了牌子，许是歇下了，这个时候再来打扰您歇息不好。”
不好？陈美人简直气疯了。
心中恼恨的同时又生出恶心。
沅嫔真知道不好的话，她凝景轩的宫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贱人！这贱人怎么不死啊！！
萧峘渊无暇注意一旁陈美人险些失控了的神色。他怒意正盛，但理智告诉他眼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深吸了口气，语气依旧冰冷至极：“请太医了么？”
“太医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听到太医在去的路上了，萧峘渊怒火才消退了些许，盯着站立不动的陈全安：
“还不滚过来为朕更衣？”
他话音落下，陈美人瞳孔一缩。
皇上这会儿更衣摆明了要走。
顾不得身旁的宫人，连忙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姣美的面容带着挽留和苦求的意思：
“皇上您今日翻的是嫔妾……”
萧峘渊此刻心思全放在记挂女子身子上了，他收了几分力道将陈美人手扯了下来，嗓音沉沉地说了句：“朕下次再来看你。”
闻言，陈美人身形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看着去意已决的男人。沅嫔早不头疼，晚不头疼，偏偏到了她侍寝的时候开始头疼，说沅嫔不是给她添堵的，谁信啊？
偏偏这么粗略的谎言，皇上信了……
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瞬间被人抽走了一般，陈美人身子软了下去。
多亏身后的碧桃眼疾手快地扶自家主子了一把，才没让她跌倒在地上。
萧峘渊一走，御前的人跟着走了，碧茹阁上下的人眨眼少了一半儿。剩下这些宫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恨不得缩成个鹌鹑，再不见得知皇上要来时的欢喜。
陈美人望着空落落的宫殿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
“枉我出身陈国公府嫡系一脉，自幼苦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最后…到最后竟比不上一张狐媚的脸……”
“碧桃。”陈美人抹了抹眼泪，死死咬着牙关，“无论如何，花多大代价，务必让内务府将沅嫔用的香拿到本主手里！”
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碧桃眼中闪过心疼和犹豫。她犹豫要不要跟主儿说，皇上对沅嫔也许不全为一张脸。
因为再美的花儿也有看腻的时候。
沅嫔伴驾的时候不长，可也不短了，而皇上对沅嫔不仅没有腻了的意思，就连态度也是肉眼可见地一日好过一日。
思虑良久，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番话若说出来，无非是再次刺激主儿罢了。
———
出了碧茹阁，走到一半，萧峘渊人已经冷静了下来，指骨叩击着膝盖，再一回想就能轻而易举发现凝景轩宫人话里的漏洞。
女子与陈美人有过节，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暂且抛开这些不提，只看午时他撵女子走时，她那活蹦乱跳、滑不溜秋的劲儿。
怎么可能说头疼就头疼？
萧峘渊扯了扯唇，冷冷一嗤，掀开帘子欲要质问凝景轩的宫人。
銮舆旁，陈全安被猛一露面的帝王吓了一跳，迟疑道：“皇上有事儿要吩咐？”
萧峘渊没有理会陈全安这话，深沉凛冽的凤眸盯着他身侧的小允子。夜幕下，年轻的太监低着头走路，步履沉稳。
萧峘渊看得眯了下眸子，眼底深处微微暗了下。罢了，问这些宫人有何用？
也快到了凝景轩，宫人也不过是按照女子的吩咐做事；他倒是要亲自看看这不省心的又给他闹得哪一出幺蛾子。
“无事。”
丢下两个字，萧峘渊又放下了帏帘。
纵然隔着一段距离，中间还有陈公公挡着，小允子还是被九五至尊帝王的短暂凝视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以往在御书房伺候先帝爷时都没感受过这么重的压迫感，当今圣上一个眼神就仿佛一把利刃悬在了他脖子上。
他如今是越来越佩服自家主儿了。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在皇上面前一切如常，还总使唤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