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话音落下，雅安顿时明白过来。
想败坏女子名声何其简单，只要诬陷她行为不检。开始许有人不信，但传得多了，听的人多了，总有三人成虎的那一天。
可这法子也着实恶毒。
不论普通人家的女子，还是世家贵女，要知她们的名声都极为宝贵。
名声坏了不仅会要她们的性命，更是叫她们死后都遭世人唾弃。
尤其沅嫔已为皇妃。
倘若闹开了，皇上信了流言蜚语，届时温家上下极有可能跟着一起遭殃。
陈美人这般下作的做派叫同为女子的雅安都生出几分厌恶来，皱眉道：“亏得陈美人出身陈国公府，自诩身份高贵。没想到她的品行手段跟那勾栏院的没甚差别。”
“是啊。”丽妃冶丽的红唇勾起讥讽的弧度，“朝中多少大臣一面巴结本宫父亲，一面又瞧不起本宫父亲是个武将。他们嫌弃武将鲁莽，家风粗鄙。殊不知他们敬重的文臣领头之一的陈国公家中教养出来的子孙连粗鄙都谈不上，只是无耻的下三滥。”
可笑至极。
“娘娘。”雅安顿了顿，“你说咱们可要帮沅嫔一把？或者提点她一声？”
“帮她？”丽妃面色淡了瞬，轻声开口，“本宫为何还要帮她？沅嫔落水，我帮她，不过是我们两人有共同的敌人，能相互得利罢了。前些日子她的风头一度凌驾在本宫在头上，动摇了本宫的地位和利益，本宫不主动出手害她就可以了……”
她凭什么还要再帮她？
雅安闻言也不再多言。
她虽不齿陈美人所做之事，但一切还是要以自己娘娘利益为重
望着这座富丽堂皇、金雕玉砌的锦瑟宫正殿。丽妃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等着瞧吧，沅嫔也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
皇上人是来了锦瑟宫不错，可她伴君多年，又怎能感受不到他心不在焉？
也不知他这份恩宠究竟是他想给她…
还是他想做给别人看的？
沅嫔显然不是失宠，既然不是失宠，皇上怎会放任她被人诬陷打压下去。
倏然，丽妃蹙了下眉，雅安看见后低声询问道：“娘娘怎么了？”
“本宫有一事不解。”
“娘娘不解何事？”
“陈美人是从乾坤宫回来后才频繁与宫外往来，她这败坏沅嫔名声的点子想必也是从那时起的。本宫现在好奇她那日究竟在乾坤宫中看见了什么，得知了什么。”
那日她撞见陈美人主仆行色匆匆模样后便着手调查，不过事关乾坤宫，稍有个风吹草动，皇上许就能察觉到。
所以她不敢探听许多，只确认了碧茹阁主仆的确出现在了乾坤宫附近，后来便让人一直注意着她们的动向。
难不成陈美人真捕捉到了什么？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丽妃端正了坐姿，精致的脸上渐渐严肃起来，“雅安。”
“奴婢在。”
“让暗中跟踪碧茹阁的人全部撤回来，不准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不认为沅嫔是那种明知要入宫，还会做出不检点事儿的蠢人。
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事非同小可，她不能再查下去了。否则稍有不慎，她在皇上那儿也落不下好。
———
无边浓墨涂抹在天上，月亮被掩在了云层后，只剩几颗稀稀疏疏的星。
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叫茶了，陈全安接过宫人送进来的茶水心道。
瞥了眼御案上为数不多的奏折，也寻思着差不多了，他一边倒茶一边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您看是不是该歇息了？这政务虽重要，皇上也该顾及着龙体才是。”
长时间在烛火下批阅奏折，萧峘渊眼和脑袋都有些发胀。听了陈全安的话，他丢下御笔，抬手揉捏着鼻梁，哑声道：
“几时了？”
“回皇上的话，子时一刻了。”陈全安语气关心，“皇上卯时还要上早朝，您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啊。太后前几日还派人回来问过您的状况，敲打过奴才……”
絮絮叨叨的声音吵得萧峘渊脑仁愈发疼了，“行了，你真是人越老，话越多。”他撤回手冷冷瞥了眼陈全安，“安置吧。”
陈全安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只要皇上肯歇息了，他挨顿训斥也无妨。
依照男人往日的习惯，处理政务到了很晚的时候总会歇在乾坤宫，陈全安照着惯例询问了句：“皇上可要歇在乾坤宫？”
萧峘渊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下，手指叩着御案，片刻后缓声开口：“回养心殿。”
“是。”陈全安垂头的瞬间撇了撇唇。
谁不知养心殿和关雎宫相隔不远，想回养心殿必先经过关雎宫。
瞧他说什么来着。
白日给皇上找足了理由，皇上偏不去凝景轩。到了夜里，皇上莫不是以为还能像白日那样撞见沅嫔？除非沅嫔闲的了，三更半夜不睡觉蹲守在关雎宫门口。
意识到陈全安磨磨蹭蹭许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萧峘渊面上有些许不自然，恼羞成怒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去传銮舆？”
这一声斥责瞬间叫陈全安回过神，连忙低头哈腰赔笑道：“是是，奴才这就去。”
让人抬銮舆过来时，陈全安特意留了个心眼，他叫人把一侧的帷帘掀了起来。
抬銮舆的小太监看不懂陈公公为何要这样做，多嘴问了句。
陈全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美其名曰“天儿逐渐热了起来，掀开帷帐凉快。”
萧峘渊自然发现了半掀的帷帘，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径直上了銮舆。
从乾坤宫到养心殿并不远，越过一道拱门，御前一行人行走在宁静的宫道上。
夜风徐徐，今夜也不知怎得了，这宫道上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幽香，越靠近关雎宫这香味儿越浓郁。它并非刺鼻，而是清幽淡雅中透着令人沉醉在其中的馥郁。
萧峘渊自然也嗅到了，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下，薄唇轻启：
“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