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霜笑道:“陈三公子好计谋。不知安子兴这个郡王的俸禄,可以分多少给你?”
“殿下不遑多让。”陈宴说,“为了这一天,准备很久了吧?”
“实不相瞒,重生之后就有这个打算了。”
陈宴想,这可能就是命运使然。
该是她的,就是她的。误打误撞,还是会回到她手里。
“陈三公子千算万算,没有猜到我会来这么一出吧?我成了,安子兴也成了,咱们算是双赢。”
“青云会的人在翠微山对你下手,就证明他们注意到了你。我推安子兴出来,是为了给你挡箭。”
“多谢好意,但我不需要。”叶绯霜说,“我既想要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我就敢直面它所带来的危险。宁寒青也好,青云会也罢,我都不怕。”
她双目澄澈沉静,如静水流深。
“是我逼你太紧了吗?”
叶绯霜轻笑:“你也知道?我其实没打算这么早就来这个,我还是想多和我爹娘在一起呆两年。是你,又冒犯我,又来一道圣旨赐婚,让人不胜其烦。”
想起那天这人发疯时做的事,叶绯霜就一肚子火。
于是她道:“进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带着陈宴进了花厅里,嘱咐丫鬟去取东西。
很快,丫鬟捧拿来一个细长的木盒。
打开一看,里边都是画轴。
叶绯霜展开几幅摊在桌上,只见纸上画的都是妙龄少女,从十四五岁到十八九岁的都有。
仪态万千,各有姿韵。
她用下巴点了点,示意陈宴看:“瞅瞅,有没有合眼缘的?”
陈宴没看画,只看她:“何意?”
“我回了宫,爹娘就没了女儿,我准备赔他们一个。这些都是我让人挑来可以过继给我爹娘的好姑娘,也是以后的‘郑五姑娘’,陈三公子你圣旨赐婚的妻子。”
陈宴一抬手,桌上画轴被他尽数扫落在地。
桌角烛台没有盖风罩,被他的袖风扫到,剧烈摇曳了几下,差点熄灭。
忽明忽暗的烛光打在他脸上,显得冷鸷而阴沉。
他薄唇紧抿,怒火剧烈翻涌,冷白的手指扣紧了桌案边沿,颈项两侧青筋叠起。
叶绯霜侧目看他,眸光眨也不眨,丝毫不惧。
二人视线交织,一冷一热,一静一怒,无形交锋。
叶绯霜:“怎么,又想来硬的?”
陈宴垂眼:“不敢冒犯殿下。”
良久,又仿佛只有片刻,陈宴转身弯腰,把地上那些被他扫落的卷轴又一个个捡了起来。
“如果要过继,那要考虑很多。品貌才行,缺一不可。”
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他这把温润沉悦的好声音顿时消散于无形。
陈宴慢条斯理地把卷轴一个个卷好,放回盒子里,继续道:“还是要让你爹娘看了才知道,看他们想过继谁。我看了,暂时没有中意的,所以不必考虑我的意见。”
叶绯霜:“……”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真觉得陈宴这人恐怖,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给出什么反应。
陈宴扬了下唇角,直言:“你不喜欢看我那个样子,所以不会了。”
“叶绯霜,你想激怒我,让我发疯失态,以此来证明我和上一世那个人一样。但我告诉你,不管我如何表现,那都是我的正常情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和他一样。”
说罢,他看了一眼外边:“不早了,不打扰殿下休息,告辞。”
临走前,他又加了一句:“安子兴很可靠,若你有什么事情拿不准,可以问他,也可以让他转告我。当然,你若能来直接找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叶绯霜刚一张嘴就被他抢先:“别着急拒绝,毕竟我们有相同的敌人,不免会有些利益相关。”
叶绯霜道:“我想见大柱。”
陈宴挑了下眉。
“大柱不是说户部侍郎家的千金买通山匪对我们下手吗?我问过邓妤,她说不是她。我怀疑事有蹊跷,想亲自问一问大柱。”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联系他。”
陈宴朝她一揖,翩然离去。
只是他从容不迫的风度在看见迎面走来的萧序时,凝滞了。
萧序显然已经知道陈宴来了,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丝毫意外。
萧序走到门口,软绵绵地唤:“阿姐。”
已过中秋,夜里逐渐寒凉。萧序只穿了件单衣,前襟还散乱着,露出一截深凹的锁骨,让人一看就觉得冷。
叶绯霜朝他走来:“怎么了?”
“做噩梦了,害怕,来找阿姐。”
他腔调很慢,目光也迟缓,看起来真的很像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还没回神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人。
叶绯霜把他前襟整好,萧序弓腰垂首,抵在她肩膀上,诉苦:“阿姐,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你,所以睡都睡不好。你的公主府什么时候建好?我们赶紧搬进去吧。”
在这个破尚书府住着真的太不方便了。
“起来。”叶绯霜拍了拍他的背。
萧序的脸在她肩头蹭了蹭:“起不来,没有力气。”
他侧脸,抬眼瞥向陈宴,朝他扬了扬眉。
清明又挑衅的眼神和他软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的声音分外不符。
陈宴轻哂,仿佛对他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十分瞧不上眼。
但只有他清楚他内心有多想捏断萧序这狗玩意的脖子。
萧序一如既往地腻歪了老半晌,叶绯霜道:“他走了,别装了。”
萧序垂下眼睫,语气更可怜了:“没有装。”
叶绯霜懒得拆穿他。
“赶紧回房,穿这么一点,真不怕冻坏了。”
萧序把自己的手塞进她手里:“阿姐带我回去。”
叶绯霜拉着他,他就乖乖跟着。
叶绯霜觉得萧序这性格肯定不是第一世的自己教出来的,应该是天生的。
她这么直来直往,不会教出这种粘人精。
叶绯霜在尚书府呆了两天,就又回宫了。
因为前世和陈宴聊过佛法,所以叶绯霜和太后很有共同语言。加之她有意讨好,总是把太后哄得喜笑颜开。
诚然,她对太后和暻顺帝没有任何感情。
讨好他们,对她来说就和开铺子一样,是一项任务而已。
而且他们是这世间掌握至高无上权利的人,让他们舒坦了,她得到的回馈也会十分丰厚。
在她看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以后要做的很多事情,还要从暻顺帝这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