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自是毫无还手之力,但琉璃应对这个场面还是游刃有余的,看似狼狈地躲闪、格挡,却恰好躲开防住了江映雪的每一下攻击。
盛怒的江映雪自是毫无所觉,只看得到原本还情绪平静的云遮,现在只有匆忙躲避的狼狈。
云遮侧身避开直冲心口的一拳,扑倒惊险地躲过横扫的腿风,踉跄后退化解直面的冲撞。
每一次闪避看起来都险之又险,黄土地上很快就布满了她凌乱的脚印和摔滚的痕迹。
“还手啊!你不是要嫁给他了吗?连还手都不敢?只会装可怜博他同情吗?”江映雪的攻势更加凶猛,唾骂着,将云遮逼得节节后退。
“江小姐,我是医者,不是武者,如何还手?”云遮刻意喘着气,声音因“竭力”躲闪而发颤,但眼神却依旧明亮而锐利,“这世间道理,并非拳头便是最大。”
她的不反抗,她的躲避,并非仅仅是无力,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看着云遮即便在拳风中也不失那份坚韧的眸光,看着对方沾满尘土却依旧不掩绝色的容颜上只有隐忍而非乞怜,江映雪心中那股疯狂的邪火,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地冷却下来,只余下满地的荒谬和冰凉。
对手的不反抗,对比自己的盛气凌人,显得她是那般卑劣可笑!她是将门之女,从小就被教导要光明磊落,即便争,也要赢得漂亮!
如此恃强凌弱地对着一个毫无武功、甚至还不了手的女子发泄愤怒,何尝不是将自己踩入了泥泞?
“……无趣!”江映雪猛地停手,脸色一阵青白,盯着狼狈不堪却眼神澄澈的云遮,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挫败和空虚,“简直无趣至极!”
她后退两步,像是卸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彻底死心,摆摆手:“滚!带着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滚回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声音里的除了未散的郁气,还有浓浓的倦怠。
云遮跌坐在地,气息未平,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由远及近!
“阿遮!”秦牧云几乎是滚鞍落马,那匹神骏的战马被勒得嘶鸣前蹄,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云遮面前,不顾满地尘土,单膝跪地,一手便将她揽入怀中。
秦牧云动作急切又小心翼翼,目光在她身上、脸上迅速扫过,急声问道:“伤着哪了?疼不疼?”
感受着他胸膛的剧烈起伏和手臂传来的力道,云遮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轻轻摇头,将脸颊靠在他肩甲冰冷的金属上,低声道:“没伤着……就是吓着了。”
她自然不会替江映雪分辩说对方其实最后收了手,她只是陈述自己的感受——惊吓与委屈。
毕竟她可是实实在在的被拖拽、被推搡、被攻击了。
秦牧云确认她确实无大碍,悬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一半,随即,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如岩浆般喷涌!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向呆立在一旁、脸色骤然煞白的江映雪。
“江!映!雪!”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裹挟着雷霆般的怒意,“你一而再、再而三,视我警告如无物!今日更是公然在城中掳人动武!
堂堂江家将门之女,就只会对毫无还手之力之人恃强凌弱吗?!”
他的声音响彻空旷的演武场,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今日之事,我定要江老将军给国公府一个交代!你若还不知悔改,胆敢再伤她分毫,就休怪我秦牧云手段无情!
到时,即便江老将军亲至,我也绝不让步!”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江映雪的心上。
过往青梅竹马的情谊、两家世交的情分,在他字字句句的切割和冰冷的宣告中,彻底化为齑粉。
那双曾让她心动、仰望的冷峻的眸子,此刻只有看仇敌般的冰冷厌恶和对怀中女子全然的维护与心疼。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心头支撑了多年的执念轰然坍塌,江映雪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死死地盯着秦牧云怀中依偎着云遮的那只手,又看向云遮那张即便沾了尘土也倾城倾国的脸,忽然发出一阵凄厉又诡异的冷笑。
“好!好得很!秦牧云……你且记住今日!你护着她,护着这个来历不明、以色侍人的妖精!”她声音尖利,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我今日走,是为你最后那点情分!但我会睁大眼睛看着!看你秦家满门荣耀,是否经得住这妖女祸害!看她这双玉臂,将来又会被谁枕上安眠!
秦牧云,你会有后悔的那天!你等着!你等着!”她疯狂地嘶吼完最后一句,再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如同疯魔一般,跌跌撞撞地朝着荒草深处狂奔而去,只留下那充满诅咒的话语在风中回荡。
那狼狈奔逃的身影,带着一种心死如灰的惨烈。
秦牧云眉头紧锁,眼底一片冰寒,但环抱着云遮的手臂却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挡去世间一切恶意:“疯子!不必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云遮点头,乖顺的被秦牧云抱上马,惦记着丝绳还没买,反正秦牧云也不知道用途,便让他陪着她去逛了绳结铺子,也舒缓一下秦牧云紧绷的情绪。
三日时光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和一丝对江映雪失态余悸的残留中,倏然而过。
国公府的大婚之礼,不事奢华,却庄重无比。
虽没有十里红妆的夸张阵仗,没有御赐仪仗的喧天排场,但遵循着国公府应有的规制,一步一礼都透着累世勋贵的沉稳气度。
正厅之中,高悬的贴着“囍”的红色灯笼映着温润烛光,两幅用金线暗绣着合欢缠枝纹的绛色锦帷静静垂于主位两侧,无声诉说着今日之喜。
礼部官员有条不紊地主持着程序,宾客盈门,贺声鼎沸,皆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皇帝并未亲临,但派了心腹宦官送来了一份厚厚的贺礼,玉如意一对,珊瑚树一座,在满堂喜色中传递着君王隐晦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