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黄春重新坐回床边,轻轻拍着已经入睡的孩子。她没有回头,但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景琦,你是不是让小福子多给他银子了。”
白景琦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坦然承认:“是,多给了五千两。”
“你还真舍得呀,”黄春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淡淡的疲惫,“怎么,是准备认他这个老丈人了?”
“你都不认他这个爹,我认他做老丈人干嘛?”白景琦轻笑一声,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春儿,你还不了解我吗?我那是怕他。那不是人,是条喂不熟的狼。你那五两银子,是打他的脸,也是点他的火。我怕他感觉受了奇耻大辱,回头狗急跳墙,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现在啥都没有,穷得叮当响,能搞出什么事来?”黄春转过身,看着丈夫的眼睛,依旧有些不解。
白景琦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直起身子,声音压得极低:“他知道我大伯没死。春儿,就这一条,要是捅到宫里头,那就是欺君之罪!我们白家,就得遭灭顶之灾!”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黄春耳边炸响。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微微颤抖:“我……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呢。”白景琦立刻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她,“没有的事。你这样做,天经地义,在情在理。这事不是你的错,是咱们白家自己埋下的祸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多给他银子,不是堵他的嘴,是买他的贪。一个贪财的人,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就会为了保住这笔钱而闭嘴。你放心,他不敢闹了。”
靠在丈夫宽阔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黄春那颗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了地。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便来到了1914年6月。
京城的格局早已天翻地覆,而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里,每个人的命运也都在悄然书写着新的篇章。
当年那个落魄的贵武,用白景琦给他的五千两银子,竟在京城搅动起了一片腥风血雨。茶馆、赌坊、烟馆、妓院、戏院……凡是来钱快的营生,他无一不沾。短短数年,他又过上了那种花天酒地、有声有色的日子,仿佛新疆的流放生涯只是一场噩梦。
白家大院里,生活也在继续,只是添了许多新的人丁和故事。
1909年7月,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白家所有的院子都通上了电。当明亮的电灯驱散黑暗,取代了摇曳的蜡烛和煤油灯时,孩子们欢呼雀跃,老人们则啧啧称奇,一个崭新的时代,似乎就这样照进了这个古老的家族。
1910年7月,黄春再次分娩,这次只生下了一个儿子。白颖轩抱着孙儿,乐呵呵地为他取名“白敬恪”。
而仅仅五个月后,1910年12月,杨九红也拼尽全力生下了一个女儿。白景琦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生命,为她取名“白佳愫”,心中满是为人父的喜悦。然而,这份喜悦是短暂的。杨九红本以为这次能瞒天过海,但显然,她低估了白文氏的能力。1911年3月,孩子刚满三个月,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再次出现,硬生生从她怀里抱走了孩子。那一刻,杨九红彻底绝望了,她心中那点想要“再生一个”的执念之火,被彻底浇灭,从此再未提起。唯一能慰藉她的,是白景琦偶尔会带她偷偷去见那些孩子,孩子们稚嫩地喊她“娘亲”,成了她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
1912年2月,黄春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白佳琬”。
同年,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发生了——宣统皇帝颁布退位诏书,大清亡了,一个崭新的民国时代,就此拉开序幕。
也就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月份,黄春生下了又一个儿子,取名“白敬允”。这两个孩子的到来,带着一丝微妙的竞争意味。黄春觉得自己是正室,绝不能在子嗣上输给姨太太。白景琦对此感觉莫名其妙,但他不想让妻子生气,便由着她去了。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生,白景琦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也此起彼伏。
【叮!恭喜宿主家族人丁兴旺,奖励袁大头二十万枚。】
白景琦看着系统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银元,心中五味杂陈。上次的两万枚还让他头疼不已,这次直接来了二十万。不过,这次他倒没那么恼火了。毕竟,民国元年,袁大头开始正式发行,到了1914年,这玩意儿很快就能在市面上流通了。
他摸着下巴,心想:这系统,总算办了件人事。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
贵武在自家的赌坊里喝得酩酊大醉,带着一身铜臭和酒气,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胡同里。他正哼着小曲,盘算着今天的进账,突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个戴着旧草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一根沾着血迹的木棍。他面无表情地将昏迷的贵武塞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麻袋,像扛一袋死猪一样,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一早,郊外的一间农家小院里。
“哗——”
一盆刺骨的冷水兜头浇下,贵武猛地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着,整个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谁?谁他妈泼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破口大骂,即便身为阶下囚,那股贝勒爷的蛮横气焰却丝毫未减。
一个沉默的身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抬脚就狠狠踹在他肚子上。贵武疼得嗷嗷直叫,骂声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这时,里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缓缓走了出来。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风霜,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冰冷。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贵武?”
贵武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这个老妇人,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酒色早已掏空了他的记性。他梗着脖子,傲慢地答道:
“贵武?那是你叫的?我是贝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