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老婆！老婆！”
许清手忙脚乱的爬向被碎石砸下的那片空间，他不敢去看，不敢去扒开建筑残骸，他怕，他怕看到惨烈的景象。
“老婆……老婆……”
许清跪在碎石堆前面双眼满是泪水。
他努力的将周围没有堆积在一起的乱石扒开，尝试着寻找一个能够看到里面的地方。
喀啦——喀啦——
许清已经将面前没有堆积的碎石，全都扒拉开了，可是面前的乱石堆，还是没有缝隙。
“呜呜呜……”
男人忽然跪在地上，痛苦的哭出了声。
“咳咳……”
“老婆？！”许清听到碎石堆中传出咳嗽的声音，立刻欣喜的跳了起来，敲了敲面前这一块水泥板。
“老婆，我敲这块你有没有感觉？”许清怕随意挪动这些堆在一起的石板会让妻子受到二次伤害，每一步他都需要小心谨慎。
“没……没有。”顾泠鸢的声音很微弱。
确认面前这块水泥板只是斜靠在石板堆上，顶部并没看到再有什么压在上面。
许清再三确认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水泥板挪开，很幸运的，与自己的妻子对视在了一起。
“咳咳咳……”顾泠鸢被尘土呛得咳嗽，齐肩的短发上镀上了一层灰，仿佛白了头。
“老婆，还好你……没……”
看见自己妻子的脸庞，许清本来激动的心，在视线挪到妻子下半身的时候，被冷水浇透。
顾泠鸢在车厢被反向而来的列车撞击时，飞起后砸向了地面，左腿正好落在了与车体一起倒着的座椅的靠背上。
座椅靠背，车体车壁，车窗，三个结构形成了一个台阶般的坡度。
而一块看上去相对完整的石板，就这么顺着上方玻璃破碎的窗户，竖直的插了进来，砸在了顾泠鸢的左小腿上。
顾泠鸢的小腿处骨头直接被这石板砸断，重力作用下，石板将其小腿又带着向下向前突出了一截，左腿胫腓骨穿出小腿前的皮肤，森白的骨头中心向外流着骨髓，一截断骨就这样顺着顾泠鸢的小腿前部的皮肉戳了出来，周围如同开阀的水龙头，大颗大颗的落着鲜血。
许清睁大了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喉结颤动，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嘶——疼！”顾泠鸢的呻吟唤回了许清的理智。
“老婆！”许清俯下身顺着缝隙去看顾泠鸢的断腿，这个时候他不能慌。
解下脖子上的领带，许清顺着石料堆的缝隙将手伸进去，努力的勒住顾泠鸢膝盖下的动脉，尽量减少血液流失。
只是操作角度过于刁钻，即便许清拼尽全力，系好领带后，顾泠鸢的腿依旧在渗血，只不过比起之前，算是好了很多了。
“吼！”
车厢外，传来了丧尸游荡过来的声音。
仿佛是闻到了周围浓厚的血腥味，许清顺着车厢连接处望去，不少丧尸围在撞得七零八碎的车厢周围，扒拉出一个个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埋头便啃咬下去。
“老婆你先坚持下！”许清从地上爬起，将之前挪开的水泥板，一点一点，左右晃动，借助摇晃的力量，用水泥板两边的角，挪动着水泥板来到他身后的车厢连接处，将水泥板卡在车厢连接处凸起的两端，堪堪将通道口封上。
也是因为车厢被撞的变形，这块石板卡在横过来的连接处，巧妙的严丝合缝，还不容易被外面破开。
转头看向另一边，刚才他没有看错，另一边被顺着窗户口落下来的碎石和泥土堆起了一个土坡，完美的堵住了另一侧的车厢连接处的通道。
“老婆，打起精神，千万别睡着，你要想想，小鸢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许清体力耗尽，爬着挪向妻子，拉住妻子的手。
“嗯，我不睡。就是……好疼啊……”顾泠鸢泪眼汪汪的看着许清，努力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那我陪你说话好不好？我们的小鸢今天去给奶奶送饭了哦！嗯，说不定这会她正在我们的正上方呢，虽然隔着好几层楼……”
“想一下，她和老娘在上面，我们在下面……”
“当年我追你的时候，那会放学，你被留下打扫卫生，我还……”
“我们去拍婚纱照，人家影楼拿出来的那件衣服真的是……最后我还是穿的……”
“老婆，别睡啊，你给我讲讲，放学那天你收到我的告白，是什么感觉啊……”
“老婆？老婆？”
“嗯……”
顾泠鸢发出声音后，隔了好几分钟，才又回了句。
“我在。”
许清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妻子的状态，只要妻子不是昏迷过去，他都会耐心等待妻子的反应。
“当年你被我告白，是什么感觉啊？”许清努力的调动妻子的精神，想让她注意力分散，去想那些美好的事。
“嗯……”
“很幸福……”
“呢……”
顾泠鸢也在努力的保持清醒，只是身体越来越冷，感觉也越来越困，但她不想让丈夫失望，她还在坚持……
一直到此时，两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长达十六七个小时了。
饥饿，疲困，加上失血过多，顾泠鸢处于休克的边缘，每次回复许清的话，等待的时间都越来越长。
眼看着妻子的嘴唇发白起皮，外翻的伤口，血肉也变成了同样的白色，许清再一次尝试着去抬起压在妻子腿上的水泥板，只是，再一次失败。
许清一屁股摔倒在地，难道，他们就到这里了吗？
安静许久以后，许清听到了几乎没有气息感的低语。
“阿清……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许清从地上爬起，尝试再次去抬动水泥板。
噶吱吱吱吱吱——
金属弯折的声音响起。
许清狰狞的面孔露出了微笑，总算是抬起来了吗？
“不……不对……”许清猛地抬头，头顶车窗处，一只丧尸正用一只手扒着边框破损的车窗，另一只手正一点一点的将那斜插进车厢的水泥板掰开。
“完了……”许清满心绝望，他恐怕，真的没有办法了。
“吼！！！！！”
“吼吼吼！”
不知何时，车厢附近已经围满了丧尸，从车厢的缝隙中渗出来的鲜血，已经将地面阴湿，鲜血流出的小溪，流出了很远。
“老婆，看来，我们可以死同穴了。就是，小鸢……”
许清扭过头，对着顾泠鸢展露出一个十分迷人的微笑。
顾泠鸢也打起精神，努力的回以微笑。
然后，许清堵在了之前那块被他搬开的石板的位置上。
“老婆，就算是一起死，我也要先去前面探探路，给老婆保驾护航。”许清呲着牙，他已经做好承受身后被丧尸穿透的疼痛了。
“不……老公……不要……要……一起……”顾泠鸢伸出手，握住许清的脚踝，微笑着闭上眼睛。
安静的氛围，刺激着恐惧的滋生，死亡的等待，每分每秒都是敲在心头的冰凉。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好像都安静了。
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
嘀嗒……嘀嗒……
血液顺着许清的脖子流向下巴，然后凝聚成一滴一滴的血滴，砸在地上又迸在顾泠鸢的脸前。
顾泠鸢感受到脸上迸溅的液体，睁开眼，看到地面的血泊。
抬起眼，看到许清还保持着呲着牙的笑，血液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的落下。
然后，一股一股的落下。
“老……”
“……公？”
顾泠鸢瞳孔巨震，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流下。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