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尘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瞥了他一眼，“她和它们相处那么久，她甚至都没有做噩梦，它们哪里是什么恶鬼，那么乖。”
“……以防万一。”
棠溪尘没再说话，他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意思。
里面鬼崽吃人阴风阵阵，外面也不遑多让。
二人出来时，法医正从第三株玫瑰下挖出一个颅骨。
只是一瞬间，他们眼前的画面又变了，棠溪尘抬手看着自己微微透明的手，明白了又是幻境。
人含冤而死或有极大的怨念未能消散时，他们的灵魂会化为怨鬼。
怨鬼的强烈情绪，像是愤怒、仇恨、痛苦等，会扭曲周围的空间和能量场，形成一种虚幻的场景，这就是鬼的幻境，是鬼的梦。
这种幻境可能会呈现出怨鬼生前的经历、死亡的场景或他们的执念所系的事物，有的不仅困住别人，还困住他们自己。
怨鬼不是厉鬼，有时候困住他们的，只是他们的一个小小的念头，简单来说，就是看不开。
棠溪尘还遇到过一些，他进去了，什么都没说，就陪对方看完对方的故事，对方就自己看开了。
还有的，让自己看着他们过了一世，还不想放下，真的，除了他家阿厌，鬼都很莫名其妙的。
不出意外，这里是校园。
“诸位，记住黑格尔的箴言——‘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男人温润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师很推崇这种说法吗？老师说的‘恶’，是自己的道德推崇吗？”男孩不屑的声音传来，棠溪尘看过去，是一个十八岁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
“同学，老师只是在讲这个观点，没有认同。”男老师并没有生气，而是走下台温柔的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但是你有反驳老师的勇气，很棒，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这样直接提出来，好吗，大家都向我们小潜学习。”
“老师你记得我？”
“当然，小潜同学学习那么认真，老师当然记得。”他用曲指轻轻敲了敲少年的脑袋，动作自然又宠溺。
棠溪尘看见男生瞬间收敛了锐气，耳根子还有些发红。
而那男老师温柔的外表下却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随后，男孩确实如他所说，有什么问题就都去问他，男人在给他讲题时，还时不时的关心他的生活，会大半夜打包宵夜亲自去他的宿舍送给他，美曰其名奖励学习很好的小同学。
一个月后，男人在一次喝酒后给男孩打电话，棠溪尘面无表情的在旁边听到他说，“我很痛苦，身边没有人可以理解我，小潜……你乖，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不出意外，男孩眼底露出的是心疼，他忙问了地址去找他，昏暗的房间，往日温柔的教授如今狼狈又可怜的求他要一个拥抱。
耳垂边带着酒味的试探的吻，少年情窦初开的半推半就……
他和男孩说，他和妻子是联姻，他根本不喜欢她，他们是各玩各的。
涉世未深又贪恋温暖的少年自然相信了，他父母离异，没有人关心他，只有这个人总是这样关心他。
他恋爱脑，但是也不是白痴，他想和他在一起，逼他离婚，说不离婚就曝光。
可，那人却拿出了他的录像……
他绝望又恐惧，根本没机会反抗。
又一次被迫在办公室之后，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宠溺的声音里如同恶魔低吟：“我今天看到一个女同学给你带水了是不是。”
“没……我下次不会了……”他以为是男人恶心的占有欲作祟。
“不是宝贝，我是想让你把她带来，老师会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好不好。”
“不，不，你不能这样！”
“老师明天要见到她，不然宝贝就在网上见到自己，乖。”他把迷药包塞到男孩的口中，“这是老师送她的礼物，宝贝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
棠溪尘透明的身影站在那里，看着他沦陷在恶魔的温柔乡，看着他沦为伥鬼。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明白对方想让他看什么，有些鬼魂他会想把人拉进来报复，有的想让对方感受自己的痛苦，有的却像这样，让自己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旁边突然浮现一个流着血泪的身影恶狠狠的盯着这个画面，他说：“你知道我觉得自己恶心的地方在哪里吗？我发现他骗我的时候，恨的不是被欺骗，恨的居然是他为什么不能骗我一辈子！恨他为什么不能只骗我一个人！！”
棠溪尘：“你最恶心的是成为伥鬼。”
这个幻境，只能看，不能干预。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想活着，如果被曝光了，我能怎么办！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们，我知道……我知道……”血泪一滴一滴的砸下，“你说，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办！”
“如果是我……我不在乎那些什么曝光，人活着就一张皮，爱看就看。”但是事实是，如果是他，根本不会开始，他情感洁癖。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别人说什么，对于他来说，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根本就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棠溪尘确实不懂，因为他自己从来就不是这样的性子，那时父母离世，他十五岁就上战场，死都没怕过，更不会怕这些所谓的皮肉被看的威胁。
但是他没说什么，因为每个人在乎的东西都不一样。
……
画面一转，在第三个被他带过去的女孩也变得沉默寡言后，他终于受不了想和那人同归于尽，可瘦弱的少年怎么是他的对手，就这样直接被他摔了下去。
“听说有人跳楼了？”
“谁？放假吗？”
“不放啊。”
“那有什么好说的。”
连学生们都这样，老师就更加厌恶了，学校赔了父母钱，没有人再提起小潜。
棠溪尘转头看他：“已经解除封印了，为什么还不想投胎？”
棠溪尘看到这里才明白，他的执念不是自己死了，也不是那个男人。
“我想……我想见见她们，她们生活得好吗？”执念居然是想见见那三个被他连累的同学。
“她们也已经死了。”棠溪尘没有隐瞒，反正他待会儿下地府也还是会知道的，至于他该付出什么代价，就不是自己管的事了，“离开吧，下去了就忘了，何必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虐自己，你再虐多少次，也改变不了什么，真的愧疚，就下去补偿吧。”
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
“死了……死了……她们也死了啊……都是我不好……”他想起三个好友的笑容，绝望的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