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湖的晨雾与微光
晨光刚漫过维多利亚湖的水面，旧仓库里的实验灯就已经亮了。萧凡蹲在操作台旁，手里捏着滴管，正将芦苇汁液按不同比例滴进三个装着湖水的烧杯里。叶之澜坐在旁边的木桌前，指尖捏着ph试纸，眼睛盯着计时器——每五分钟就要测一次烧杯里的水质酸碱度，记录数据的笔记本上已经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表格。
“第一个烧杯ph值6.1，第二个5.9，第三个6.3。”叶之澜报数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昨晚为了整理实验方案，她只睡了四个小时，眼下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萧凡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滴管走过去，伸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剩下的我来盯，你去旁边躺会儿，医生说不能累着。”
“没事，”叶之澜把试纸按序号贴在笔记本上，又拿起新的一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多双眼睛总没错。你看第三个烧杯，汁液浓度1:5的时候，ph值最接近中性，说不定这个比例最适合水蓝花生长。”
萧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烧杯，里面的湖水确实比另外两个清澈些，绿藻的絮状物也少了点。他刚要说话，仓库门忽然被推开，一阵风裹着晨雾吹进来，带着湖水的腥气。门口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手里捏着个文件夹，迟疑地探头：“请问……这里是萧凡的环保团队吗？”
“我是萧凡。”萧凡站起身，看到对方工装上印着“维多利亚湖环保办”的字样，立刻猜到是昨天电话里那个组织的人。年轻人快步走进来，把文件夹递过来：“我叫阿明，是环保办的技术员。昨天主任让我把往年的水华数据送过来，还有……”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桌上的烧杯和样本瓶，“我刚才在门口看了会儿，你们是想用芦苇汁液调ph值？”
“对，”叶之澜主动把笔记本递过去，“这是我们今早的实验数据，目前看1:5的浓度效果最好。之前资料里说湖水酸性强，水蓝花在ph值低于6.0时活性会下降，我们想先把水质调到合适范围，再用它吸收氮磷。”
阿明翻笔记本的手指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少了些最初的冷淡：“你们居然连水蓝花的习性都查了……之前来的几个团队，连水样都没测就直接投药剂，最后把湖水搞得更糟。”他指着其中一组数据，“去年我们也试过用植物调节，但选的是浮萍，不仅没吸污染物，还疯长挡住了阳光，湖里的鱼死了一大片。”
萧凡接过话：“芦苇不一样，它的根系能吸附重金属，汁液里的碱性物质也温和，不会破坏水体生态。我们在库内内河试过，用芦苇处理过的河段，一周后cod值就降了20%。”他从保温箱里拿出一瓶芦苇样本，“你看，这是我们在途中采集的，根系很发达，适合在湖边种植，长期来看还能固土。”
阿明接过样本看了半天，忽然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我帮你们吧。环保办有便携式水质检测仪，比试纸测的准，我回去拿过来，再带些无菌培养皿，你们不是要种水蓝花吗？无菌环境能提高存活率。”
看着阿明快步离开的背影，叶之澜忍不住笑了：“看来信任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萧凡重新蹲回操作台旁，拿起滴管时嘴角也带着笑意：“等实验成功了，主任说不定也会来帮忙。”
没过多久，阿明就推着小推车回来了，车上放着检测仪、培养皿，还有几袋营养液。三人分工合作，萧凡负责调配芦苇汁液，阿明操作检测仪，叶之澜则小心翼翼地把水蓝花的幼苗移栽进培养皿——幼苗是从库内内河带来的，叶子还带着淡淡的绿，根须白净，像细细的银丝。
“检测仪显示，第三个烧杯的氮磷含量已经降了8%！”阿明突然喊出声，声音里满是惊喜，“才两个小时，比我们之前用的化学药剂还快！”叶之澜凑过去看屏幕，上面的数字跳动着，确实比初始数据低了不少。萧凡刚要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三人忙着实验，连早饭都忘了吃。
“我去买早餐！”阿明立刻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你们想吃玉米饼还是三明治？我知道镇上有家店的香蕉粥特别好喝，适合孕妇！”叶之澜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萧凡说：“你看，现在不仅多了个帮手，还多了个‘向导’。”
等阿明提着早餐回来时，仓库门口已经围了几个村民，其中就有昨天送他们来的老大娘。老大娘手里提着个陶罐，看到叶之澜就快步走过来：“姑娘，这是我熬的小米粥，加了红枣，对孕妇好。我刚才在门口听那个小伙子说，你们的实验有效果了？”
“是呀大娘，”叶之澜接过陶罐，掀开盖子就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湖水的ph值已经调上来了，氮磷含量也降了些。”老大娘立刻拍手：“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村里的人，让他们也放心！”她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煮鸡蛋，塞进叶之澜手里，“拿着路上吃，你们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吃饭。”
村民们渐渐散去，仓库里只剩下三人的笑声和仪器的轻微声响。萧凡喝着小米粥，看着叶之澜小口咬着玉米饼，又看了眼桌上的培养皿——水蓝花的幼苗已经舒展开叶子，在营养液里轻轻晃动，像极了库内内河岸边的那些小家伙。他忽然觉得，这仓库里的晨光，比昨天看到的湖景还要暖。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当天下午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乌云像墨汁一样泼在天上，风裹着雨点砸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萧凡正忙着记录水蓝花的生长数据，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哗啦”一声——是放在门口的样本桶被风吹倒了，里面装的湖水顺着门缝往仓库里流。
“不好！”萧凡立刻站起身，抓起门边的塑料布就冲出去。叶之澜和阿明也跟着跑出来，三人合力把样本桶扶起来，又用塑料布把堆在门口的实验器材盖住。可雨实在太大，很快就漫过了门槛，萧凡看着往仓库里渗的雨水，心里突然一紧——培养皿还在桌上，要是被水泡了，之前的实验就全白费了。
“阿明，你帮我把器材搬到高处！”萧凡一边喊，一边冲进仓库，弯腰就去抱装培养皿的箱子。叶之澜也想帮忙，却被萧凡一把拉住：“你别碰水，去把笔记本和数据单收起来！”她只好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资料，看着萧凡和阿明把沉重的检测仪、培养箱一个个搬到货架上，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往下滴，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就在这时，叶之澜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发紧，比上次在车里的疼痛更明显些。她咬着唇，想扶住桌子站稳，可手却开始发抖。萧凡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脸色不对，立刻丢下手里的箱子跑过来：“之澜，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疼……”叶之澜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想伸手去拿桌上的样本瓶。萧凡赶紧把她抱起来，往仓库角落的行军床走去——那是他们昨晚临时搭的，铺着村民送的棉垫。“你躺着别动，我去拿药。”他刚要起身，阿明突然说：“我去！你们的药放在哪个包里？我知道附近有个诊所，要是疼得厉害，我们现在就去！”
叶之澜靠在萧凡怀里，看着阿明慌乱地翻找药包，又看着仓库里渐渐退去的雨水，心里忽然暖暖的。她轻轻抓着萧凡的手，轻声说：“别担心，宝宝只是在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萧凡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冒这么大的险了。”
好在雨很快就停了，叶之澜服了安胎药后，腹痛也渐渐缓解。阿明帮着把仓库里的水扫干净，又找来塑料布把屋顶的漏洞补上。等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萧凡煮了点面条，三人坐在桌边吃着，谁都没说话，却有种莫名的默契——就像一起打过一场仗的战友，不用多说，就知道彼此的心意。
“明天我去跟主任说说，”阿明突然开口，手里的筷子停在碗里，“把你们的实验数据给他看，再说说今天暴雨时你们护样本的样子，他肯定会改变主意的。”萧凡抬起头，刚要道谢，阿明却摆了摆手：“其实我早就想好好治理水华了，只是之前的团队太让人失望。现在遇到你们，我觉得有希望了。”
叶之澜看着阿明真诚的眼睛，忽然想起了卢卡斯——在库内内河时，卢卡斯也是这样，从最初的怀疑到后来的全力帮忙。她从包里拿出那个装着红树林种子的藤盒，打开递给阿明：“这是库内内河的村民送给我们的，说带着它就像带着祝福。明天实验要是顺利，我们可以在湖边种几棵，说不定以后能长成一片红树林。”
阿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种子，放在手心看着，种子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好啊，”他笑着说，“等湖水变清了，我们就一起去种，让库内内河和维多利亚湖的树，都能在湖边扎根。”
第二天一早，阿明果然带着主任来了。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满是严肃，手里捏着阿明交给他的实验数据，一言不发地走进仓库。萧凡和叶之澜没有说话，只是把培养皿和检测仪搬到他面前——培养皿里的水蓝花已经长出了新的根须，检测仪上显示，经过处理的湖水，氮磷含量比初始值降了15%，ph值稳定在6.5。
“这是真的？”主任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阿明立刻接过话：“是真的主任，我全程看着的，昨天暴雨我们还一起护着样本，他们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就怕实验出问题。”他又把村民送早餐、帮着打扫仓库的事说了一遍，“现在村里的人都盼着他们能治好水华，连之前质疑的人，都主动来问要不要帮忙。”
主任沉默了很久，终于放下手里的数据单，走到萧凡面前，伸出手：“之前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从今天起，环保办全力配合你们，需要器材、人手，随时跟我说。”萧凡握住他的手，心里一阵激动：“谢谢主任，我们一定尽快拿出治理方案。”
消息很快传到了村里，村民们都高兴坏了。当天下午，就有十几个村民主动来仓库帮忙，有的帮着采集水样，有的帮着整理实验数据，还有的从家里带来了木板，给操作台加了一层防潮垫。老大娘更是每天都来送早餐，有时是小米粥，有时是玉米饼，还总不忘给叶之澜带些新鲜的水果。
实验进展得越来越顺利。萧凡和阿明一起设计了“芦苇湿地+水蓝花浮床”的方案——在湖边种植芦苇，利用芦苇的根系吸附污染物，再在湖面上搭建浮床，种植水蓝花，吸收水中的氮磷。叶之澜则负责监测水质变化，每天都要去湖边采集水样，记录ph值、氮磷含量和绿藻的消退情况。
这天下午，叶之澜正在湖边采集水样，忽然感觉到小腹轻轻动了一下。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蹲下来，把手放在小腹上——又动了一下，比上次更明显，像个小拳头在轻轻敲她的肚子。她立刻拿出手机，给萧凡打了电话：“萧凡，你快过来！宝宝又动了！”
萧凡正在仓库里和阿明讨论浮床的搭建方案，接到电话后立刻跑了过来。他蹲在叶之澜身边，手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过了几秒，就感觉到了那轻轻的震动。他的眼睛瞬间红了，抬头看着叶之澜，声音里满是激动：“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
两人就那样蹲在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听着远处村民的笑声，手里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叶之澜轻声说：“宝宝肯定是看到湖水慢慢变清，在为我们高兴呢。”萧凡点点头，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个轻吻：“等我们把水华治好，就带宝宝来这里，看看我们一起种的芦苇和水蓝花。”
就在这时，阿明拿着一张图纸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萧哥，叶姐，你们看！这是浮床的设计图，我们可以用当地的竹子做框架，既环保又结实，村民们说今天就能帮忙搭建！”他指着图纸上的图案，“我们先在浅水区搭一个小的试点，要是效果好，再往深水区扩展。”
萧凡接过图纸，仔细看了起来。叶之澜也凑过去，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忽然觉得，维多利亚湖的晨光，好像比之前更亮了。她摸了摸小腹，心里默默说：“宝宝，你看，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当天傍晚，村民们就带着竹子和工具来到了湖边。夕阳把湖水染成了金色，大家分工合作，有的劈竹子，有的绑框架，有的往浮床上铺土壤。萧凡和阿明忙着指导大家搭建，叶之澜则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给大家递水、递毛巾。老大娘煮了一大锅玉米粥，香气飘在湖边，引来不少水鸟盘旋。
“萧先生，叶小姐，”一个年轻的村民忽然开口，手里还拿着一株水蓝花幼苗，“等浮床搭好了，我们能一起种水蓝花吗？我们也想为治理水华出点力。”
萧凡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明天我们就一起种，让大家都成为守护湖水的人。”
村民们立刻欢呼起来，手里的动作也更快了。夕阳渐渐落下，浮床的框架终于搭建好了，像一个小小的岛屿，漂浮在浅水区。大家站在湖边，看着自己的成果，脸上都满是笑容。
叶之澜靠在萧凡身边，看着远处的浮床，忽然想起了库内内河的红树林。她从包里拿出那个藤盒，取出几颗红树林种子，轻轻放在手心：“明天我们把这些种子种在浮床旁边吧，让它们和水蓝花一起，守护这片湖水。”
萧凡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里的光，轻声说：“好。”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湖边的灯光亮了起来，村民们渐渐散去，只剩下萧凡、叶之澜和阿明。三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浮床在夜色中轻轻晃动，听着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阿明忽然说，“适合种水蓝花和红树林。”
萧凡点点头，看着叶之澜靠在自己肩上的侧脸，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虽然治理水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有村民和环保组织的支持，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叶之澜闭上眼睛，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忽然觉得，小腹又轻轻动了一下。她嘴角带着微笑，心里知道，这是宝宝在为他们加油，也是在为维多利亚湖的未来加油。
远处的湖面，雾气渐渐升起，像一层薄薄的纱。萧凡轻轻搂紧叶之澜，轻声说：“晚安，之澜。晚安，宝宝。晚安，维多利亚湖。”
夜色中，湖水轻轻荡漾，仿佛在回应他的问候。而那片刚刚搭建好的浮床，正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等待着明天的晨光，等待着新的生命在这里扎根、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