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看着陆仓坚定的眼神，看着文郁眼底的决绝，又想到城外虎视眈眈的二十万大军，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时此刻，二皇子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死死黏着林嵩。
眉峰拧成疙瘩，眼尾几乎要飞起来，频频朝他递去又急又狠的眼色——那眼神里藏着惊慌，藏着催促。
更藏着无声的质问：“你倒是想办法啊！若真让曹寿上殿，咱们的谋划，岂不是要被拆得干干净净？！”
林嵩被他盯得后背发毛，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朝服领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往前迈了两大步，竟径直走到龙椅旁。
凑到二皇子耳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陛下，看如今这局面，硬扛下去只会引火烧身！不如先顺着他们，传曹寿上殿！”
二皇子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暴怒，仿佛在说“你疯了？”
他狠狠挣扎了一下，嘴型用力翕动，却不敢发出声音，只用眼神嘶吼：“曹寿一旦开口，咱们就全完了！”
林嵩死死按住他躁动的肩膀，指尖几乎要嵌进龙袍料子，同时飞快地摇了摇头。
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精光，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放心，曹寿能不能活着开口，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只要先稳住陆仓这老东西，让他放下戒心，等派人去牢里提曹寿的时候，直接安排人杀了他。
到时候死无对证，再反咬他们一口蓄意谋反，还怕治不了他们的罪？”
他顿了顿，拇指在二皇子衣领上狠狠一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脱了这困境，只要他们还在这养心殿里，就插翅难飞！
等稳住了局面，再让禁军层层包围，到时候别说一个陆仓，就是城外二十万大军，也得乖乖听陛下的！”
二皇子浑身一僵，眼底的暴怒渐渐被挣扎取代。
他看着殿中陆仓那杆泛着冷光的银枪，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终化为一丝咬牙切齿的妥协。
他猛地推开林嵩的手，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慌乱，对着殿外高声道：“刘黑七！你亲自去天牢，把曹寿给朕押上来！朕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嵩站直身体，悄悄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对着二皇子躬身一礼，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暗光，嘴角的皱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陆仓握着银枪的手紧了紧，指腹摩挲过枪杆上光滑的纹路，目光锐利如鹰，早已看穿了这两人眼底的算计，心中冷笑——老狐狸的伎俩，还能瞒得过谁？
“慢！”
陆仓的声音陡然拔高，如惊雷劈碎殿内刚要松弛的气氛，银枪在金砖上重重一点，清脆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紧，连殿角铜壶滴漏的“滴答”声都被盖了过去。
二皇子刚压下去的烦躁瞬间炸了锅，脸色铁青地拍向龙椅扶手。
掌心的红痕与鎏金纹饰交相映衬：“老将军！你这是何意？朕已然按你的要求，要去天牢提曹寿上殿对峙，你还要百般阻拦不成？”
他语气里满是不耐，眼底的慌乱被强行压成怒意，死死盯着陆仓，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陆仓微微躬身，语气却不见半分退让，银须在烛火下轻颤，如同一把出鞘的老剑：“陛下息怒，老臣并非有意阻拦。
只是曹寿乃先帝驾崩的关键人证，更是重犯，如今人心叵测。
老臣实在担心，他在从地牢被押往大殿的途中，遭人暗害、灭口！”
“灭口”二字一出，殿内空气瞬间凝固，连烛火都似被冻住了跳动。
林嵩脸上的那丝得意僵住，随即飞快褪去，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眼神闪烁着不敢与陆仓对视——陆仓这话。
分明是戳中了他方才与二皇子密谋的心思！他下意识攥紧袖袍，指节泛白，后背的冷汗又冒了一层，黏得朝服紧贴在身上。
“老臣请命！”
陆仓抬眼，目光坚定如铁，映着烛火的光，“请陛下恩准，让老臣派人亲自前往天牢提人，全程护送曹寿上殿，确保他毫发无损。
方能保证对质公允，不辜负先帝在天之灵，也不委屈陛下清誉。”
二皇子浑身一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仓这老狐狸竟如此滴水不漏，连中途灭口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他猛地转头，眼神如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瞪着林嵩，那眼神里满是质问与焦躁：“你不是说能稳住局面？现在怎么办！”
林嵩被他瞪得心头一慌，忙上前半步，强装镇定地躬身道：“陛下，陆老将军此言未免太过见外！
天牢守卫森严，皆是陛下亲信，层层关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岂会有人敢贸然动手？”
二皇子也在一旁不悦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急切：“老将军这般要求，莫非是不相信朕的禁军，不相信朕的朝堂法度？”
他试图用“质疑皇权”的帽子压制陆仓，可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心虚。
陆仓缓缓摇头，银枪枪尖在金砖上轻轻一挑，寒光顺着枪身漫向殿外。
映得他鬓角白发如覆寒霜：“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不信陛下？
只是人心隔肚皮，先帝驾崩一案牵连甚广，谁也不敢保证，暗处没有想让曹寿永远闭嘴的人。”
他顿了顿，枪缨上的红穗子随着沉稳的呼吸轻晃，语气添了几分凛冽：“老臣此举，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让真相能明明白白摆在殿中——既还陛下清白，也让天下人信服，何来不信之谈？”
话音陡然转厉，银枪似有感应般微微震颤：“若是中途真出了差池，曹寿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死无对证，陛下岂非要落个‘杀人灭口、掩盖真相’的骂名？
这对陛下的声誉、对大梁的根基，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