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铁腕柔情华胥梦(贰)
第二回:巧周旋伽罗稳家宅 隐锋芒杨坚避祸端(下)
书接上回!
春雨绵绵,杨府后院的梨花落了一地。
独孤伽罗站在廊下,看着账房先生呈上的账簿,眉头微蹙。
这已是本月第三起家族内部对她的试探了。
“夫人,这个月又超支了。”
“三房那边的用度,比上月又多要了五十贯。”
“说是要办什么诗会,请了长安城的才子。”
独孤伽罗合上账簿,心中明镜似的。
这是三叔杨林,故意试探她这个新妇的底线。
“知道了。你去回复三叔,就说城中米铺这个月盈余不错,额外拨六十贯给他。”
“顺便帮我传一句话,就说侄媳刚接手家业,诸多不易,还请叔父体谅。另外……”
“把我妆匣里那方端砚一并送去给三叔,就说听闻三叔近来雅好书法,特此孝敬。”
管家应声退下,侍女不解,问道。
“夫人,三老爷明显是故意为难,为何还要多给?那方端砚可是您的嫁妆……”
独孤伽罗微微一笑,转身走入书房。
“治家如治国,有时需要退一步。”
“三叔在族中威望甚高,若能以柔克刚,化敌为友,岂不胜过针锋相对?”
“快去,唤张管事来,有事商议。”
“诺!”
张管事是独孤信的旧部,如今负责杨家在外地的田庄。
他进来时浑身湿透,显然刚赶远路。
“夫人,您所料不差。”
张管事压低声音。
“我们在岐州的田庄附近,发现了宇文家的人。他们以收购药材为名,实则在打听庄丁数量。”
独孤伽罗手指轻叩桌面。
自从父亲失势,宇文家一直在打压独孤氏的旧部。杨家作为独孤信的姻亲,自然也在监视之列。
“传我的话,所有田庄今年佃租减两成。”
“另外,你暗中挑选三十名可靠的庄户子弟,以护院名义加以训练,但要分散各处,不可声张。”
“再以我的名义,给岐州刺史夫人送一份厚礼,就说是谢她照顾庄上药材生意。”
张管事领命而去。
伽罗走到窗前,雨中的梨花瓣沾湿在窗棂上。
她轻轻将它们拂去。
这朝堂之争,就如这春雨般无孔不入,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当晚杨坚回府,面色凝重。
“今日太学中,那宇文护当众讥讽我靠岳家提拔,还说……”
他欲言又止。
伽罗为他更衣,不急不缓问道。
“还说什么?”
“说夫人是罪臣之女,不配为杨家妇。”
伽罗手中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夫君如何回应?”
“我只说,蒙圣上恩典,在太学读书已是大幸,不敢有其他奢望。至于夫人……”
“我说得妻如此,是杨坚三生有幸。”
伽罗心中一暖,面上却依然冷静。
“应对得宜。”
“只是宇文家的人既然已经盯上我们,近期,夫君还是少与朝中官员往来为妙。”
“不过,太学中若有寒门才俊,不妨多加结交。”
杨坚叹气。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果然,几日后宫中设宴,杨坚也在邀请之列。
宴席间,宇文护突然道。
“听闻杨公子精通骑射,不如与我比试一番助兴?”
这是明显的陷阱。
杨坚若赢,必得罪宇文护;若输,则颜面扫地。
独孤伽罗在女眷席上听闻,立即让侍女传话给杨坚。
杨坚会意,当即向皇上请辞。
“内子身体不适,臣恳请先行回府。”
皇上准奏。
“杨公子,果然体贴夫人。”
宇文护听此借口,立马冷笑一声。
回府马车中,杨坚握住独孤伽罗的手。
“今日,多亏夫人机敏,才躲过一劫。”
独孤伽罗,把头靠在杨坚的肩上。
“宇文护权势熏天,我们只能暂避锋芒。不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们也不能随意……任人宰割。”
三日后,伽罗拜访了宇文护的夫人元氏。元
氏出身皇族,向来与宇文护其他姬妾不睦。
独孤伽罗投其所好,送上精心准备的珠宝,又婉转提到宇文护最近宠爱的一名歌姬。
“听说那歌姬的兄长在外十分跋扈,强占民田。”
“只怕,会影响大司马清誉。”
独孤伽罗轻描淡写的几句,触痛了元氏敏锐的神经。
不久后,那歌姬的兄长果然被御史弹劾。
宇文护虽然想护短,但元氏揪着歌姬不肯放。
不得不稍敛锋芒,对杨家的关注也暂时少了些。
与此同时,伽罗开始重整独孤家旧部。
她在城外购置一座庄园,明为别院,实为联络据点。
每逢初一十五,独孤信旧部便会以各种名义前来拜会。
这日,庄园密室内,几位将领忧心忡忡。
“小姐,独孤公旧部已散落各处,恐怕难成气候。”
一位老将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声叹息。
独孤伽罗镇定自若,取出一卷名册。
“各位叔伯,不必灰心。父亲虽失势,但独孤家多年根基岂是轻易能动摇?当下最要紧的是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这是我整理的各府子弟名录。还请各位叔伯暗中留意,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需要提防。”
老将军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居然会有如此的心机和魄力。
秋去冬来,一场大雪覆盖长安。
杨坚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独孤伽罗,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三日三夜。
杨坚病中呓语,时而忧心政局,时而愤懑不平。
伽罗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
“夫君,欲速则不达。你且安心养病,来日方长。”
病愈后,杨坚仿佛变了个人,越发沉稳内敛。
他在太学中只谈学问,不论政事。
就连宇文护派的眼线,也抓不到任何把柄,接连换了好几波。
然而,对于独孤伽罗的考验接踵而至。
这日,三叔杨林突然提出要分家。
“既然侄媳能力出众,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该享享清福了。”
他在族老会上,如是说。
独孤伽罗心知这,是对她权威的挑战。
若同意分家,杨家势力必然分散。
若不同意,又会落得排挤长辈的恶名。
她从容起身,向诸人作揖,说道。
“三叔所言极是,不过如今朝局动荡,分家的话,恐被别有用心之人给夺了去。”
“所以,侄媳有个提议:各房产业仍归各房,但对外仍以杨家整体行事。”
“每年盈余,各房按股分红。如此既可保全家族实力,又能让各位叔伯安心。”
这个方案既保全了各房利益,又维护了家族统一,赢得族老们一致赞同。
杨林见状,也只能悻悻作罢。
除夕夜,独孤伽罗与杨坚在院中赏雪。
“夫人,这一年来,辛苦你了。”
杨坚将独孤伽罗的手,放在胸口。
“既要周旋内外,又要安抚族亲,确实不容易。”
“夫妻本是一体,何谈辛苦。”
独孤伽罗微笑着说道,望向茫茫雪夜。
“妾身相信,终有一日,这天下会在夫君手中海清河晏。”
杨坚动容,起身将独孤伽罗抱在怀里,柔声道。
“若真有那一日,必与夫人共享江山。”
雪越下越大,将一切痕迹掩盖。
但在积雪之下,新芽正在孕育。
独孤伽罗知道,她和杨坚的路还很长。
但只要步步为营,终能抵达权力的巅峰。
而此刻,她还要应对另一个挑战。
杨坚的母亲吕夫人,对她这个“罪臣之女”日益不满。
这深宅大院里的暗涌,丝毫不比朝堂轻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