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之内,黑暗与魂影成为了严瑾最忠实的仆从。
玉衡子亡命奔逃,仙光所至,试图驱散黑暗,但那些阴影却如同附骨之疽,缠绕不休,更不断传来同袍临死前的凄厉惨叫与仙魂被撕裂的余波,冲击着他的心神。
严瑾的身影神出鬼没,他不再需要亲自追击,意念动处,地宫本身仿佛活了过来。
怨念凝聚的墙壁会突然伸出巨手拍击,魂力汇聚的河流会化作锁链缠绕,无数残魂尖啸着发起自杀式的冲击,不断消耗着玉衡子的仙力与意志。
“魔头!你休要猖狂!”
玉衡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心中又惊又怒。
他从未想过,自己堂堂白玉京真仙,竟会被一个下界魔尊转世身逼到如此绝境。
眼看护体仙光在连绵不绝的魂道攻击下越来越黯淡,神识中那如同死神般冷漠的注视越来越近,玉衡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他猛地停下身形,不再逃跑,双手以极快的速度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仙印,口中吟诵起晦涩艰深的祷文,周身纯白仙力不顾消耗地疯狂燃烧起来。
“以吾之血魂为引,恭请巡天鉴之主,翊圣真君——法驾降临!”
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仙元的心血喷在仙印之上!
轰——!!!
一股远超真仙层次、仿佛能镇压诸天、巡守万界的恢弘、威严、古老的气息,骤然降临在这片地宫之中。
玉衡子头顶虚空裂开,一道纯粹由秩序仙光凝聚的模糊身影一步踏出,融入他的体内!
玉衡子的身躯剧烈膨胀,仙袍鼓荡,眼眸之中射出丈许长的实质金光,周身散发出的威压瞬间提升了数个层次,达到了金仙境界。
虽然这只是翊圣真君借助玉衡子躯体降临的一部分力量投影,持续时间有限,但金仙与真仙之间的差距,乃是天壤之别!
“蝼蚁,安敢亵渎仙威!”此时的“玉衡子”开口,声音重叠,带着天道般的冷漠与威严。
他仅仅是目光扫过,那些汹涌而来的魂潮便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哀嚎,纷纷溃散消融!
他抬手,一指朝着隐匿于黑暗中的严瑾点去!
“截天指!”
一道看似朴素无华、却蕴含着绝对秩序与毁灭法则的金光,瞬间穿越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层层魂力阻碍,直接出现在严瑾身前。
严瑾瞳孔骤缩,黄泉魂袍感受到致命威胁,自动爆发出浓稠如墨的魂力屏障,其上无数符文疯狂闪烁。
“噗——!”
然而,金仙一指,威力远超想象!
魂力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应声而碎!指力余波狠狠轰击在魂袍本体之上。
“唔!”
严瑾闷哼一声,身形剧震,向后踉跄数步,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
他感觉自己的仙魂都仿佛被这一指撼动,周身流转的魂力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黄泉魂袍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这就是金仙的力量!哪怕只是一道投影,也具备了本质上的碾压!
“看到了吗?魔头!在真正的仙威面前,你这邪魔外道,不堪一击!”
翊圣真君操控着玉衡子的身体,声音如同雷鸣,带着俯视众生的高傲。
他再次抬手,掌心之中凝聚出一轮如同小太阳般的纯白仙印,就要彻底将严瑾镇压。
严瑾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战意与冰冷。
他感受着魂袍传来的哀鸣与体内翻涌的魂道本源,以及那深藏于识海、属于画天魔尊的骄傲。
“金仙……又如何?”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叩问自己的内心,又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力量。
黄泉魂袍之上,除了黑色的魂火,开始悄然浮现出一缕缕暗红色的杀戮道痕,以及一丝丝乳白色的、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造化之气!
三种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力量,在他身上开始尝试融合!这无疑极其危险,一个不慎便是道基尽毁,但他此刻已别无选择!
他抬头,望向那如同天神下凡的翊圣真君,双手缓缓抬起,左手萦绕着寂灭魂火,右手流淌着杀戮与造化交织的混沌气流。
“便以你这金仙投影,来试我新悟之道——”
他的声音变得宏大而缥缈,仿佛与整个地宫的怨念、与那三条刚刚解脱的龙魂残余的龙气产生了共鸣:
“魂衍·戮生造化劫!”
他双手猛然合拢!
三种力量疯狂碰撞、交融,化作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磨灭一切生机、又蕴含着诡异创造之力的混沌洪流,逆天而上,迎向了那轮镇压下来的纯白仙印!
这一次的碰撞,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爆发出了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轰隆隆——!!!!”
整个地宫空间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开始大面积崩塌!上方的岩层如同雨点般落下,地面的怨念血海被蒸发殆尽!
灰蒙蒙的混沌洪流与纯白仙印僵持在半空,彼此疯狂侵蚀、磨灭。
秩序与混沌,创造与毁灭,仙道与魂道,在进行着最本质的较量!
翊圣真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感觉到自己投影的力量正在被那诡异的混沌气流飞速消耗!
“这是什么力量?!竟能融合对立法则?!”他心中骇然。
终于,在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中,纯白仙印与混沌洪流同时溃散!恐怖的冲击波将严瑾和“玉衡子”同时掀飞出去!
严瑾重重撞在崩塌的岩壁上,黄泉魂袍变得近乎透明,浑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付出了极大代价。
而“玉衡子”也不好受,翊圣真君的投影变得极其黯淡,几乎维持不住形态。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严瑾,又感受着这即将彻底毁灭的地宫,知道事不可为。
“魔头……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翊圣真君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投影彻底消散。
玉衡子本体恢复控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跌落谷底。
他怨毒而又恐惧地看了严瑾一眼,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燃烧最后仙元,化作一道微弱的光芒,拼命朝着地表遁去。
严瑾靠在废墟中,看着玉衡子逃走,并没有能力再去追击。
他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力量和三种力量碰撞后留下的创伤,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挡住了金仙一击!虽然借助了地利和对方只是投影的便宜,但他确实做到了。
而且,他对自身力量的融合,有了全新的认知。
“魂道……造化……杀戮……或许,这才是属于我严瑾的……独一无二的路……”
他喃喃自语,随即眼前一黑,因消耗过度与伤势爆发,彻底昏迷过去。崩塌的地宫,即将将他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