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泥场建在无夜宫与水潭之间的暖流旁。这些日子地下族人带着诗魄和杨易易他们勘探,发现这一带的红泥不仅埋藏浅,质地也最为松软,于是在那边建了一个采泥场,将红泥挖上来之后,又在岸边晾干,烘干,储存。
虽然距离蜈蚣栖息的水潭不远,但连日开采都平安无事,众人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谁曾想今日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还未走近,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已经刺破寂静传来。
苍雪加快脚步,只见采泥场上一片混乱:十几个伤者躺在临时搭建的草席上,有的痛苦呻吟,有的已经昏迷不醒。
采泥场上的工作早已停止,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地救治伤者。几名鹰卫躺在地上,嘴边残留着暗红的血迹——显然已经服用了地下人的血。
那边浅浅带人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命人抬着伤员撤离,一边带着一群族人正在暖流边巡查,警惕地搜寻可能潜伏的蜈蚣。她发现晚照二人过来,立刻过来禀报:“大王,院长大人,这里的蜈蚣已经清理掉了,具体原因我们还在查,这里危险,你们还是别过来好。”
苍雪赞许道:“数日不见,浅浅能独当一面了。”
浅浅闻言低下头,羞怯地笑了笑:“都是大王的教导。”说罢转身又去了。
而另一边,天舒却坐在地上,浑身湿透,正拉着诗魄兴奋地比划着什么。见到苍雪和晚照,他立刻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院长大人,我终于知道浅水潭附近的动物为什么不继续往北边迁徙了!”
“为何?”苍雪一头雾水。
天舒身上还滴着水,散发着一股酸涩的潭水气味。他一边拧着衣角,一边激动得语无伦次:“是绕指柔!绕指柔封住了去路!”
“绕指柔阻断了动物迁徙?”苍雪更加困惑。
“不,不是地上……”天舒手舞足蹈地指着上方,“是天上!在天上!”
诗魄忍不住插话:“天上?这里可是地下。”
天舒急得直跺脚,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院长大人,你们跟我去看便知!”
晚照连忙劝阻:“那边蜈蚣密布,贸然前往太危险。不如你先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明白。”
“你们……地下人不会懂的!”天舒突然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执拗,“不然你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怎么会一直没发现……”
“没发现什么?”晚照追问。
天舒却突然噤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苍雪了解天舒的脾性,知道他一激动就会语无伦次。她转向晚照:“阿照,不如让我和诗魄大人去看看。”
“不行。”晚照连连摇头,“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防不胜防。”
诗魄此时插话:“院长不必亲往,我带天舒去查探即可。”
苍雪仍不放心:“天舒,你当真没被蜈蚣咬伤?”
诗魄笑着拍了拍天舒的肩:“看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像中毒?方才不过是受了惊吓。”
天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眼中的热切丝毫未减:“诗魄大人,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这些动物迟早还是要北迁的……”
苍雪郑重叮嘱:“诗魄大人,你是寒山求援的关键,务必小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回。”
天舒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事,你看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再说,只是看一看就出来,又不是住在那里。”
诗魄正色道:“这事关地下部落能否随我们北上寒山。虽然我不如天舒了解地下生态,但由我去查探最为稳妥。”
晚照思来想去,最终是放心不下。苍雪唤来杨易易,命人取来鹰卫队的护甲给二人穿戴整齐,又用厚布将他们的头脸裹得密不透风。晚照还是不放心,特意派了几名熟悉地形的地下人随行。
那一边的裂谷离采泥场有一段距离,但好在也不是十分远,一行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下到浅水潭那边的时候,诗魄立刻感受出来了异样:“这个下面怎么有光亮?”
天舒激动得声音发颤:“不不不错,这里一一一直是这样。只是地下人看看看不见......。”
“光源从何而来?”
天舒神秘兮兮地招手:“诗魄大人,你你你跟我过来便知。”
于是诗魄跟在天舒身后,两边的地下人都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晚照事先和他们打过招呼,因此一时间下面安安静静,也无人吵嚷。
借着远处微弱的光亮,诗魄震惊地发现谷底密密麻麻全是地下部落的人——或坐或立,或攀附在岩壁上,远远望去犹如蚁群般望不到尽头。
“这里是四部的人?”诗魄低声问晚照。
“后续还有部落陆续赶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晚照解释道,“不过没有关系,一路上探路者已经留了线索,他们知道有安全的路线过来。”
诗魄点点头,暗自盘算:若能动员这么多人运送红泥,寒山求援才有一线希望。
天舒浑然不觉,仍兴奋地在前引路:“诗魄大人快看!就就在前面!”
众人终于来到水潭边。只见一束奇异的光辉自潭顶倾泻而下,将幽暗的潭水映照得如同流动的翡翠。诗魄仰头望去,但见穹顶高不可攀,光源隐没在朦胧的光晕中。
“上面发光的是什么?”诗魄眯起眼睛。
天舒笑道:“这恐怕一般人很难猜出来,我也是偶然捡起地上的一只蝙蝠猜才才才知道的。”
诗魄眉头一皱,这些痴迷研究的器师们总会在关键时刻犯糊涂。他沉声道:“天舒,事关重大,莫要故弄玄虚。”
天舒收敛了神色,郑重其事地指向潭顶:“这上面发光的都是绕指柔。”
诗魄仰头望去,只见淡蓝色的幽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与琉璃盏中绕指柔的光芒如出一辙。那光芒在氤氲水汽中流转,宛如一片悬浮的星云。
晚照面露惊诧:“那不是水雾?”他凝神感知,却只觉得高处似有一层朦胧的屏障,遥不可及。
这里是水潭是温泉,上面又很高,又雾气积郁在上面很正常,因此都没有人在意上面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