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您安好啊！”
杨婆儿下了牛车，快走几步，上前跟罗月华打招呼，很是嘴甜。景进紧随其后，也冲罗月华作揖礼，同时又朝沈烈报以谦逊一笑。
沈烈与杨婆儿素未谋面，罗月华也从未提及，见其年岁不大，长得竟是男生女相，肤色白皙细嫩，清秀之中带着有别男人的俊俏。
打扮上也不似寻常人，头戴透额罗幞头，上别大红簪花，身披裘服，内穿绛红色五瓣团花纹圆领袍服，束带束腰，脚蹬乌皮六合靴，若不细辨，真能让人以为像罗月华一样的女扮男装。
再看景进，也是一个俏模样，穿着赭色缺胯衫，外罩一件厚实的黑色大氅，腰间佩剑，俏中略带英武之气。
两人的这般模样与打扮，让沈烈以为他俩非富即贵，因为也客气地拱手回礼。
其实，沈烈的相貌也不赖，可在杨婆儿和景进的面前，就显得粗糙了不少，罗月华倒是与他们二人挺配，三人站在一起，若不细看，真有点雌雄莫辨。
“沈郎，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李存勖府中的管事，杨婆儿，这位是...”
罗月华跟杨婆儿因生意而熟识，你来我往之中算是有些交情，再加上杨婆儿的相貌出众，很懂人情世故，做人也谦逊，罗月华对他的印象不错。
“他是我的好友，名唤景进，也在世子府中为奴。”
罗月华没见过景进，杨婆儿赶忙接过话，做了介绍，只是跟当初介绍自己时一样，没有说景进是伶人，毕竟伶人这个身份太低贱了。
沈烈当然知晓李存勖是何人。
后世的史书上对这个人没少记载，褒大于贬，沈烈没想到眼前这两个少年竟然是李存勖的奴仆，更没想到罗月华竟然与河东的人有生意往来，这妮子真是不简单。
据史书记载，李存勖生平极为宠幸伶人，这也是最终导致部下反叛的根本原因，看来他不仅有这个癖好，似乎在某些方面也挺热衷。
说起来倒也正常，就凭杨婆儿的长相以及这份独特的气质，令谁看来都会觉得比女人还要媚上几分，但凡弯一点的男人都会喜欢。
因为杨婆儿有所隐瞒，沈烈并不知晓眼前这两个少年的真实身份，只能往另一处去想，其实也没有想偏，实质上都一样，都是龙阳之好。
“杨婆儿，他就是我说的好友，长芦县令，都团练使沈烈，这次要烦劳你送他和他的属下去长芦赴任。”
沈烈领兵去长芦，要借乘商船，恰好杨婆儿有三船货要走一趟沧州，罗月华也就与杨婆儿做了商量，只是怕有意外，罗月华并没有提前告知杨婆儿要送什么人，只说是朋友，此刻即将离行，这才向杨婆儿表明沈烈的身份。
杨婆儿听闻有些意外，毕竟沈烈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如此小的年纪就能当一县之首，或是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的关系，又或是有更厉害的后台，总之身份应该不一般。
因此，他赶忙后退一步，冲着沈烈重新作长揖执礼：“原来阿姊委派之事竟然是让小弟送沈明府出行，明府莫怪，是小人眼拙，竟在明府面前如此失礼，真是罪过，能为明府效命，真乃小人之幸事。”
县令虽是七品官，却是朝廷命官，杨婆儿只是一个低贱的伶人，虽然在李存勖的跟前受宠，可迈出乐楼，什么都不是，顶多算个商贾，身份却依旧低贱。
另外，就像李存勖那日所说的那番话，听起来是玩笑，可真有一天有所得罪，或是李存勖烦了，厌恶了，难保不会像说的那样，把他扔进军营，到那时的境遇恐比真正的营妓还要悲惨。
因此，杨婆儿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卑贱，在言谈行事上始终多有小心，也期盼能多结交一些朋友，以求真有落难之时能帮上忙。
“哎，莫要多礼。”
沈烈扶住作揖的杨婆儿和景进，客气地笑道：“既然你唤月华为阿姊，那就是自家人，况且还要烦劳二位相送，就不要如此见外了，我应该年长于你们，你二人可唤我一声烈哥儿，我叫你们兄弟，婆儿兄弟，你意下如何?”
沈烈有着后世的思维，阶级差的观念并不强烈，即便知晓了杨婆儿和景进是奴仆，也没有瞧不起的想法。
更何况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保证奴仆就不会发达呢，沈烈自知在这个世界里，纯属初来乍到，没必要也没有资格瞧不起任何人。
彼此的年纪差不多，称兄道弟也是正常，只是“婆儿”两个字说出口，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一个大男人叫什么不好，非要叫“婆儿”，不过倒也贴切，单凭这家伙拱手作揖时翘起的兰花指，委实挺配这两个字，而且这幅模样若是放到后世，绝对是妥妥的花样美男，能迷翻一堆小雏菊和傻老娘们。
杨婆儿站直身子，灿烂地笑道：“明府如此说，是高抬小人，小人也不敢违命，婆儿就斗胆唤您一声烈哥儿。”
沈烈年少英武，相貌堂堂，却不轻狂，也不摆官威，还很给面子，这让杨婆儿的心里自然高兴，觉得在景进的面前也有面子，不禁对沈烈热络起来。
杨婆儿的笑确实很灿烂，恰逢正午的阳光洒在脸上，更是将这个笑容覆上了一层迷人的光晕。
沈烈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笑得这样让人心躁，不禁一怔，随即赶紧将视线挪向罗月华，发现罗月华正瞪着他。
“哎呀，时候不早了，该启程啦。”
沈烈故意手搭凉棚，看来一眼头顶上的太阳，转身朝船埠走去。也确实如此，军令在身，时间上真是耽搁不得。
“他是男人。”罗月华跟在沈烈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又强调道：“他应该是李存勖的娈童，你最好别惹麻烦。”
“娈童？”
沈烈故作惊讶，又赶紧说道：“我不喜欢男人，像女人的男人也不行，我这牙口吃不了这口饭，我喜欢像男人的女人。”
罗月华没好气地质问:“你说谁像男人，是不是活腻了！”
沈烈笑道:“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铁锤妹妹。”
“哦，是那个铁匠的女儿，是吧？”
之前，沈烈曾在朱全忠面前扯过这个谎，后来罗月华旁敲侧击地问过，沈烈也承认是撒谎，所以罗月华知道沈烈那日就是在编排她。
沈烈又笑道:“好像是吧，我有点忘了。”
罗月华甩了一个白眼，故意说道：“能不能吃，谁有能晓得?保不齐哪天就想吃了，看你刚才那眼神，就有这个苗条，也怨我，就不应该找他的船。”
沈烈笑道：“月华，你这是对我不放心吗？”
罗月华面色一红，撇嘴道：“你要如何，与我有何干系?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之人，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惹祸端，老实地守好长芦，快上船吧！”
说着，罗月华用力推了一把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