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短信里\"远未结束\"四个字被指腹压出淡淡热痕。
空调出风口的风掠过后颈，他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四个月前蹲在开发区泥地里的自己，断不会想到如今会被境外号码盯上。
\"阮棠，定位这个号码。\"他按下锁屏键，金属外壳贴着掌心沁凉，\"用资源兑换里的网络安全专家权限。\"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展开时，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父亲遗留的笔记本静静躺在办公桌上，老照片里的锦旗边角翘起，像在无声催促。
三秒后，专家联系方式浮现在视野右下角，备注是\"网安局退二线的陈老，擅长追踪境外跳板\"。
手机刚拨出号码，内线电话突然炸响。
林昭右手接起，左手迅速把短信界面切到草稿箱，动作熟练得像在演练过百次。
\"林主任，苏律师找您。\"前台小周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她直接上三楼了，说有急事。\"
话音未落，走廊就传来细高跟叩击地面的脆响。
苏绾推开门时带起一阵玫瑰与雪松交织的香水味，红色真丝衬衫在门框投下一道艳色剪影。
她手里攥着手机，指甲盖泛着酒红色光泽，指节却因用力发白。
\"我爸刚给我打电话。\"她反手锁上门，没等林昭开口就直入主题，发梢扫过锁骨链的钻石，\"他说省律协今天突然查我去年代理的拆迁案案卷，连当时的调解笔录都调走了。\"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三个月前在拆迁现场，苏绾为了帮他写调解协议，笔尖戳破三张纸的场景还清晰如昨。
他注意到她耳后有片淡红——那是她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的印记。
\"有人在查你的关联案件。\"他抽出椅子示意她坐，目光扫过她手机屏幕上未关闭的通话记录，显示是\"苏伯年\"来电，\"您父亲怎么说？\"
\"他让我别掺和青阳区的事。\"苏绾坐下来，却没靠椅背，腰杆绷得笔直，\"但他最后补了句'那孩子要是问起来，就说水比想象中深'。\"她突然倾身凑近，口红在杯沿印下半枚唇印，\"林昭，我们是不是动到不该动的人了？\"
窗外的蝉鸣被一阵汽车鸣笛打断。
林昭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沈清欢发来的邮件提醒。
他点开加密邮箱，一张照片跳出来——会议纪要的边角压着半只素色玉镯，那是沈清欢总戴的那只，\"内部参考\"四个字在照片里格外刺目。
\"我在整理巡视组材料时发现的。\"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末尾是她常用的蓝星符号，\"联合反腐项目里，云州的对接人被打了马赛克，但周边市的名单里有......\"
后半句被截断。
林昭想起两个月前，沈清欢把政策汇编塞进他抽屉时，指尖擦过他手背的温度。
他快速回复\"保持安全距离\"，刚点击发送，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林主任！\"顾轻语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点气喘吁吁的雀跃，\"我有新线索！\"
门被推开的瞬间，相机背带从她肩头滑落，露出里面印着\"真相不打码\"的黑色t恤。
她举着一个牛皮信封，封口才撕开道缝，就能看见里面照片的边角——是间挂着\"云栖阁\"牌匾的私人会所，两个男人的侧影重叠在雕花窗棂上。
\"今早信箱里掉出来的。\"她抽出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水浸过，晕染成模糊的墨团，\"但你看这个！\"她指着其中一人的手腕，\"上个月我拍省级领导调研时，他戴的百达翡丽鹦鹉螺，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林昭接过照片时，指腹触到纸张背面的凹痕——是用钢笔用力写就的\"真相不止于此\"，笔锋凌厉得像是刻进去的。
顾轻语的相机突然亮起红光，她吐了吐舌头：\"自动保存呢，我按快门的手，可从来没抖过。\"
走廊传来脚步声，顾轻语立刻把照片塞回信封，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茶杯。
林昭弯腰去捡，看见她运动鞋鞋跟沾着星点泥渍——和三个月前被保安推搡时，裤脚溅的泥点颜色一模一样。
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陆明鸢的微信语音，带着点电流杂音，像是在地下停车场发的：\"来顶楼露台，我有重要的事说。\"
顶楼的风比楼下猛些，陆明鸢的米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抱着胳膊站在护栏边，发尾扫过肩头的明远集团徽章，看见林昭过来，从包里抽出个皮质笔记本：\"今晚家族聚会，二伯和三叔在聊新能源补贴。\"她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周某某 原工信部能源司\"几个字，字迹工整得不像她平时的潦草风格，\"他们说周老牵的线，可周老三年前就退休了......\"
\"您怎么知道这些？\"林昭接过笔记本，注意到她指甲剪得很短，没有涂甲油——这是她认真时的习惯。
\"我假装去洗手间，在楼梯间听的。\"陆明鸢别过脸，耳尖泛红，\"他们以为我是被宠坏的二小姐，说话也不避讳。\"她突然转身，风衣下摆拍在林昭腿上，\"林昭，明远能拿补贴是好事，但如果这好事......\"
\"我明白。\"林昭打断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封皮，\"您能查到周老最近的动向吗？\"
\"已经在查了。\"陆明鸢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明远集团法务部的聊天框，\"但......\"她欲言又止，\"刚才让助理调周老的出行记录，系统提示权限不足。\"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回到办公室时，陈老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小同志，这号码用了五层跳板。\"陈老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烟嗓，\"最后一层在缅北，但再往前......\"他停顿片刻，\"像是被某种协议保护了，我只能追到这里。\"
林昭攥紧手机，系统界面突然在眼前弹出红色预警。
他调出\"人性图谱\"功能，输入周某某的名字，视网膜上却只跳出一行小字：\"目标已被'影子协议'升级保护，无法读取详细信息......但检测到其曾使用过一个名为'天幕工程'的加密代号。\"
空调风突然停了。
林昭望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纪检委大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一串未被点燃的火把。
他摸出父亲的笔记本，老照片里的锦旗在暮色中泛着暖黄，背面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光会来的，只要你愿意站在光里。\"
\"阮棠。\"他轻声说。
\"在。\"
\"政策推演，关键词......\"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天幕工程\"四个字，喉结动了动，\"输入'天幕工程'。\"
系统界面泛起幽蓝的光，像深不见底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