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直播录像拷贝进U盘时，办公室的座机突然炸响。
\"小林啊，来我办公室一趟。\"赵主任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背景里隐约有纸张翻动声。
林昭挂电话的手顿了顿——这位办公室副主任向来行事磊落，若非紧要，绝不会在发布会刚结束就单独召见。
推开赵主任办公室虚掩的门，正撞见对方把一份文件往抽屉里塞。
见是林昭，赵主任索性把文件拍在桌上：\"省组织部的通知，陈部长带队明天到云州，重点看开发区项目。\"他指节叩了叩文件首页的\"机密\"红章，\"但有人比咱们更早知道消息。\"
林昭目光扫过文件附件，《关于青阳区项目审批流程合规性核查建议》几个字刺得他瞳孔微缩。\"李明杰的手笔？\"他想起上周在食堂撞见这位副区长时，对方端着餐盘经过他身边，汤勺碰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响。
\"今早刚递到市政法委。\"赵主任从保温杯里抿了口茶，喉结滚动时青筋凸起，\"老陈，就是纪委王科长，说这建议里列了七条'程序存疑'，什么土地评估滞后、资金拨付超期，全是擦边球。\"他突然倾身凑近，老花镜滑到鼻尖：\"你猜他为什么选在考核前夜捅这刀？\"
林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系统手环。
三天前系统刚解锁\"危机预警\"功能，此刻皮肤下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某种战前的嗡鸣。\"省级考核看的是结果，但流程问题能模糊成效。\"他低声道，\"李明杰要的不是推翻项目，是让考核组觉得...我们'不够严谨'。\"
赵主任的眉毛扬了扬，随即重重拍了下他肩膀：\"脑子清醒就好。\"他从抽屉里摸出盒润喉糖推过去，\"下午纪委约谈别慌，王科长是我老战友，他叫你去是要问核查建议的事——你手里有审计报告，怕什么？\"
林昭捏着润喉糖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穿堂风卷起几张碎纸。
他抬头看见墙上的电子屏，\"距离省级考核还有23小时\"的字样正在滚动。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展开，【政策推演】模块自动跳出\"审批流程核查\"关键词，数据流里三个方案快速闪过：硬刚、解释、反制。
他盯着第三个方案里\"找出建议漏洞\"的分支，喉结动了动——李明杰要打擦边球，他就掀了对方的牌桌。
\"叩叩。\"
办公室门被推开时，林昭正把审计报告的扫描件上传系统。
陆明鸢踩着细高跟晃进来，香奈儿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酒红色真丝衬衫。\"明远法务部整理了开发区项目的法律节点。\"她把牛皮纸袋\"啪\"地拍在他桌上，发梢扫过他手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愁什么——流程问题？
我们有每轮土地评估的第三方公证。\"
林昭抬头，正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
三天前直播时她发的那条\"阳光下的发展\"动态，现在还挂在明远集团官微首页，评论区\"支持透明办公\"的留言里，有几条明显是她买的水军，但配图里金箔招牌在晨雾中泛着暖光，确实挑不出错。\"谢了。\"他翻开文件，第一页就是土地评估公司的资质证书，\"不过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陆明鸢歪头笑，指尖卷着发尾：\"昨天你在'云州通'直播时，我数了数，你看流程板块的次数比项目成果多三倍。\"她忽然凑近，香水味裹着点柠檬的清冽，\"再说了...\"声音放轻，\"明远要是评不上省级示范园区，损失的研发补贴够我买十辆玛莎拉蒂。\"
林昭被她的直白逗得笑出声。
系统突然震动，【人性图谱】模块弹出陆明鸢的分析：\"利益诉求：企业荣誉＞经济收益；性格弱点：吃软不吃硬。\"他合上文件时，瞥见她手机屏保——是张模糊的老照片，穿工装的男人抱着穿蓬蓬裙的小女孩站在工地前。\"你父亲？\"他问。
陆明鸢的手指在手机上顿了顿，随即把手机倒扣：\"少套我话。\"她抓起外套往身上披，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天早上七点，我让司机接你去开发区——省得你挤公交，像个刚上班的小科员。\"门\"砰\"地关上时，林昭听见她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敲出轻快的节奏。
暮色漫进窗户时，陈秘书抱着文件夹进来，发梢还沾着下班高峰期的风。\"考核行程草案。\"她把文件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最后一页，\"临时加了'现场随机抽查'，说是要'看真实情况'。\"
林昭的目光停在\"随机\"两个字上。
系统【危机预警】模块突然亮起黄光，他想起上午赵主任说的\"擦边球\"——随机抽查最容易被操作，比如临时换考察点，或者突然要求看某个被刻意准备的\"问题现场\"。\"知道抽查范围吗？\"他问。
陈秘书摇头，发顶的珍珠发卡闪了闪：\"张主任说陈部长喜欢'不打招呼'。\"她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李明杰的司机今天去了开发区西片区，那边有个废弃的旧厂房。\"
林昭的手指在\"随机抽查\"四个字上敲了敲。
系统数据流里，\"旧厂房\"关键词突然跳出来，关联着\"土地置换历史遗留\"等标签。
他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便签：\"查问题要追根，根在纸堆里。\"
深夜十点，档案室的声控灯在林昭身后次第亮起。
他蹲在第三排档案柜前，膝盖抵着冰凉的铁皮，手里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标签——2018年开发区土地审批卷、2019年资金拨付卷、2020年补充协议卷...等等。
\"补充协议？\"他抽出一本泛黄的卷宗，封皮上的日期是2020年6月15日，正是开发区启动建设的前三个月。
翻开第一页，\"甲方：青阳区政府 乙方：明远集团\"的字样下，一行小字让他瞳孔骤缩：\"鉴于乙方承担西片区旧厂房拆迁任务，甲方同意将原规划工业用地0.8公顷置换为商业用地。\"
系统手环震动得几乎要割进手腕，【隐藏风险点扫描】模块弹出十几个红色感叹号。
他快速拍照上传，数据流里瞬间跳出分析：\"置换程序未履行听证；商业用地估值高于工业用地37%；拆迁补偿款与置换溢价存在差额。\"
林昭把卷宗放回原位时，后颈冒出一层冷汗。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三年前父亲被停职时，家里客厅的光影。
那时他躲在卧室，听见母亲小声说：\"老林就是太轴，非要查那个置换协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秘书的短信：\"考核组明天八点抵达云州机场，张主任让你六点到政府大院准备。\"
林昭把补充协议的照片单独存进加密文件夹，转身时碰到了桌上的档案盒。
哗啦一声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明天陪同陈部长视察开发区时，西片区旧厂房的随机抽查，怕是要变成一场硬仗。
而他手里，终于有了掀翻牌桌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