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脚步在厂区门口顿住时，小王的抱怨声正像根细针扎进晨雾里。
他盯着那穿蓝工服的年轻人涨红的脸，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出淡蓝光幕——\"新关联人物'小王'，与华辰建设欠薪案关联度30%，建议触发'引诱行动'。\"
他摸出手机假装拍照，指节在快门键上轻叩两下。
王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嘀咕道：\"这小年轻是二车间的，上个月就听他在食堂骂华辰拖工资。\"林昭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隔着布料碰了碰父亲的日记本——那里面夹着华辰建设近三年的工程款流向图，每一道红线都在系统推演里烧得发烫。
\"王工您先上车，我跟这小兄弟说两句话。\"林昭转身时，脸上的笑比晨光还暖，\"小王是吧？
我是区政府办公室的林昭，您刚才说要去公安局告状？\"
小王的脖子梗起来，工服领口露出道新抓痕：\"怎么？
政府还不让人说话了？
我们二十多号人三个月没发工资，孩子奶粉钱都要借！\"他攥着手机的手在抖，屏幕亮着，是银行余额378.5的截图。
林昭没接话，从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
小王愣了愣，接是没接，眼睛却跟着那包烟转——红塔山，和他父亲抽的一个牌子。\"您知道华辰为什么敢拖工资吗？\"林昭压低声音，\"他们背后有人，您现在单枪匹马去告状，最多录个笔录，回头人家找人'劝'您两句，这事就黄了。\"
\"那怎么办？\"小王的喉结动了动，刚才的冲劲泄了一半。
林昭的目光扫过厂区围墙角的摄像头，那里有块锈迹斑斑的\"监控维修中\"告示牌。\"您要是信我，下午就在这儿多骂几句，越难听越好。\"他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我让人盯着，保证您安全。
等他们沉不住气派人来'处理'，咱们就抓现行。\"
小王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乐乐发烧了，退烧药吃完了。\"他盯着屏幕里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咬了咬牙：\"成！
我下午就说要去市纪委，说要把华辰吃空饷的事捅到省里！\"
林昭看着他转身跑向公交站的背影，摸出手机给老刘发了条微信：\"西环路厂区门口，下午三点，盯紧穿蓝工服的小王。\"
暮色漫过云州第三小学的围墙时，林昭正蹲在社区警务室的监控前。
老刘叼着烟凑过来，屏幕里小王的身影在厂区门口晃了三圈，终于跺着脚喊起来：\"华辰就是个黑厂！
我明天就去市纪委，让全省都知道他们怎么坑工人！\"
\"来了。\"林昭的指尖点在屏幕右下角——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从巷子里闪出来，帽檐压得低低的，其中一个摸了摸后腰，那里鼓起块硬物。
老刘的烟\"啪\"地掉在地上。
他抄起门边的橡胶棍，冲外头喊：\"小张！
带两个人跟我走！\"转头又对林昭挤挤眼，\"小林你坐着，咱们社区队今天露一手。\"
监控画面开始晃动，是老刘的执法记录仪在抖。
两个男人跟着小王拐进居民楼后巷时，路灯突然灭了一盏。
林昭盯着屏幕里晃动的阴影，听见老刘粗重的喘息声：\"三、二、一——\"
\"不许动！\"老刘的吼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黑夹克男人转身要跑，被小张从背后扑住；另一个去摸后腰，却被老刘用橡胶棍挑了手，\"咔嗒\"一声，一把弹簧刀掉在地上。
\"你们谁派来的？\"老刘踩着男人的手腕，手电筒光束直射对方眼睛。
那男人疼得龇牙，却只重复着\"认错人了\"。
林昭看着屏幕里男人青肿的脸，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提示：\"目标人物与马六社交圈重合度78%，建议立即联系李警官。\"
刑警队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马六坐在铁椅子上，手铐哗啦作响，脸上还带着社区队留下的抓痕：\"警官，我就是路过！
那小王欠我钱，我找他要账怎么了？\"
李警官把弹簧刀拍在桌上：\"要账带管制刀具？
上个月寻衅滋事刚放出来，这么快就手痒了？\"他瞥了眼坐在角落的林昭，后者正盯着马六的喉结——那地方每隔十秒就会快速滚动一次，左手无名指的旧疤随着手指蜷缩微微发白。
\"系统扫描完成。\"林昭的视网膜上跳出分析结果：\"目标人物马六，情绪焦虑值82%，关键点：女儿在市第一小学读二年级，妻子在纺织厂上夜班。\"他清了清嗓子：\"马哥，您闺女今天放学时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
马六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让社区小刘去接的，现在在警务室涂药呢。\"林昭往前倾了倾身子，\"您妻子要是知道您为了点破事进局子，孩子连退烧药都没钱买......\"
\"够了！\"马六的额头沁出冷汗，\"我们就是奉命盯着小王，别让他乱说话。
上头说'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具体谁下的命令，我真不知道！\"
李警官把笔录纸推过去：\"签字。\"
\"等等！\"马六突然抬头，\"你们要是动真格的，最好查查华辰工地的账本。
上个月我帮赵五搬过一箱东西，有个本子上写着'开发区项目打点费'......\"
凌晨两点，林昭蹲在技术科门口，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加密手机。
李警官递来杯热咖啡，杯壁上凝着水珠：\"语音提取出来了，你听听。\"
耳机里传来模糊的男声：\"老陈那笔钱拖到下周三，等审计组走了再打......\"
林昭的手指猛地收紧。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上周三半夜，他收到的威胁短信里，那个压低了嗓子说\"识相就别查华辰\"的人，用的就是这种公鸭嗓。
\"系统比对中......\"淡蓝色光幕在他眼前展开，\"相似度91.7%，疑似身份：李明杰助理张某。\"
李明杰是市发改委副主任，分管开发区项目。
林昭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旧报纸上，正有李明杰十年前在开发区奠基仪式上的照片，那时候他还是规划局的副处长。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陈秘书发来的微信：\"内部简报已发，纪委今早约谈李明杰。\"林昭点开附件，简报最后一行写着：\"开发区项目涉嫌违规审批，正在重新审查。\"
他合上手机，窗外的月光漫过桌角的加密手机。
那里面还存着条未读语音：\"让马六盯紧小王，要是出岔子......\"
天快亮时，林昭敲开顾轻语的家门。
女记者穿着珊瑚绒睡衣来开门，发梢还沾着洗发水的香气：\"这么早？\"
他把U盘塞进她手里，指腹蹭过她冰凉的指尖：\"里面是部分录音，别一次性全放出去。\"
顾轻语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看U盘上贴着的便签——\"留半张底牌\"。
她抬头时，林昭已经转身往楼梯口走，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像根扎进墙里的钉子。
\"小林！\"她喊住他，\"需要我什么时候发？\"
林昭在楼梯转角回头，眼里有星子在闪：\"等开发区的烂尾楼开始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