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天地失色的领域开始缓缓消退，周围的色彩一点点重新渲染世界。
只是，这片林间空地上，多了五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晓梦立于尸体中央，素雅的道袍纤尘不染。
她缓缓收起秋骊剑，目光并未看向地上的死者，而是穿透林木，落在了官道上那辆马车上。
她的眼神微凝。
能停留在她的“天地失色”边缘，且不受丝毫影响，车中之人，绝非寻常。
官道上，马车内。
大司命透过车窗，看着领域散去的战场，以及立于其中的晓梦，红唇微启。
“呵，好个杀伐果断的天宗掌门，人宗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直接折了五位长老，恐怕要元气大伤。”
少司命依旧沉默，只是那双眸子，也望向了晓梦的方向，指尖不知何时又凝聚出一片晶莹的绿叶，缓缓旋转。
“道家天宗，追求太上忘情，贴近天道自然。晓梦年纪虽轻，却已深得其中三昧。”
大司命挑眉，看向陈雍：“护法似乎对道家之学，以及晓梦，颇有了解？”
陈雍淡淡一笑：“百家争鸣，各有其道。多了解一些，总无坏处。”
他的目光与远处晓梦的目光隔空相遇。
就在这时，晓梦动了。
她步履从容，如同在林间漫步，径直朝着官道，朝着这辆马车走来。
她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丝毫杀气，但那种源于绝对实力和冷漠心境的压迫感，却随着她的靠近而弥漫开来。
拉车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发出低低的嘶鸣。
大司命和少司命的神色都微微凝重起来。
虽然不惧一战，但面对这位天宗掌门，她们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晓梦在距离马车约三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而言，已是瞬息可至的危险范围。
她抬起眼眸，目光先是扫过车车厢内的大司命和少司命，在少司命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似乎对那纯净的木灵之气有一丝感应。
随即，便落在了驾车的陈雍身上。
这一看，她古井无波的心境，多了一丝情绪。
【这人……似乎是当初派人送我入道家那人？当初走得及，还不曾问过他的姓名，只知秦军将领章邯称他为大人。
可我在咸阳之时，却并未在宫中见到过他……而且，当初他还在我体内留下一股内力，也正是因为这股内力，我才能打败天宗长老，拜师北冥子老师……】
思虑片刻，晓梦微微一礼，“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陈雍一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把我忘记了。”
晓梦沉默，自入天宗之后，她虽修太上忘情，但当年陈雍的恩情，却一直在心底，
【这或许也是我迟迟不能突破的原因吧……】
心中暗叹一句，晓梦岔开了话题。
“当初走得及，并未得知大人姓名以及身份，今日有缘再见，能否告知，也好让我将来有机会报答当初的救命、以及赐缘之恩。”
“这倒是不必，当初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至于我，名陈雍，除了是帝国的影密卫之外，还是阴阳家的护法。”
听闻此言，晓梦眼神再次一凝。
“原来如此，那护法大人，此次也是受扶苏公子之邀而来的么？”
“算是吧……对了，据我所知，你此次出山，也是受扶苏相邀，怎么不与他同行，反而在这与人宗的人交手？”
“天人之约将至，人宗，已非昔日的道家同门。我奉师命出山，确为应扶苏公子之邀，论道桑海。
然，下山途中，接连遭遇三波人宗弟子截杀。初时，我并未在意，只以为是人宗某些激进弟子私下所为，略施惩戒便罢。”
陈雍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大司命和少司命在车厢内也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对此事产生了兴趣。
“直至半月前，我于魏地旧都大梁城外，遇一村庄正遭瘟疫。我本欲以天宗‘万物回春’之法，调和地气，驱散疫病。
然而，却发现那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人为？” 陈雍眉头微挑。
“不错。有人在村庄水源上游，投放了混合多种剧毒草木与尸腐之气的毒源。
其手法阴损，旨在激发人体潜能，透支生命，令中毒者在极度痛苦与癫狂中死去。
我循迹追踪，发现幕后之人，正是人宗的弟子。他欲先投毒，后治病，借此抬高人宗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车厢内，大司命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哼，想不到道家，竟也行此魑魅魍魉之事？”
晓梦没有理会大司命的嘲讽，继续道：“他坦言，此举乃受人宗内部高层指使。
这并非个例，近年来，人宗多位长老乃至部分核心弟子，行事愈发偏激，早已背离了道家‘清静无为’、‘顺应自然’的根本宗旨。
天人之约，本是道家内部关于道统理念之争，旨在辨明大道方向。
但如今，人宗已自甘堕落，走入魔道。若让他们以如今这般面目参与天人之约，非但是对道家的侮辱，更可能将整个道家拖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所以，你便在此，将他们尽数诛杀？” 陈雍问道。
“老师曾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然，水亦能覆舟，冰封千里。
对已入魔道、冥顽不灵者，唯有以雷霆手段，斩断其蔓延之根，方能护佑大道不坠……”
她并非嗜杀，而是秉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道之正义”。
陈雍听完，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与人宗，便再无转圜余地。
天人之约尚未开始，你便已斩杀人宗长老，逍遥子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让秋骊剑，再饮人宗之血。”
陈雍看着她，眼前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天宗掌门，其心性之坚定，实力之强横，对“道”之执着，都远超常人想象。
“看来，桑海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了。” 陈雍意味深长的说道。
晓梦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护法大人，昔日恩情，晓梦铭记。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日若在桑海相遇，各为其道，望勿怪晓梦剑下无情。”
陈雍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了笑：“快人快语，陈某晓得。他日若以剑论道，各凭本事便是。”
晓梦不再多言，对着陈雍再次微微一礼，算是尽了礼数。
随即，她身形一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官道尽头的山林里，速度之快，身法之妙，令人叹为观止。
……